這部片不但考驗當下的反應,也考驗著我們的人性!

  可以想見希區柯克在看到海史密斯新出版的小說《火車怪客》時兩眼放光的表情。  1950年的希區柯克已經在好萊塢站穩腳跟,無論是巨大的財富還是國際知名度,他都已經擁有。但彼時的希胖還不滿足,作為一個導演和製片人,他覺得自己還不夠成功。更為重要的是,在經曆了短暫的低迷期後,導演需要一部電影來寄托自己的內心隱秘和理想訴求以重新振奮自己。《火車怪客》來的正是時候。  這個有關「Swap murders」(交互謀殺)的犯罪小說,講述了兩個素不相識的陌路人在火車上偶遇,其中一個提出他們可以彼此交換殺人的故事。善惡並存、罪惡交換的主題正合希區柯克的胃口。  通過刻意匿名,成功地以極低廉的價格買下小說的改編權更使得他心情愉悅。雖然,邀請個性十足的錢德勒來操刀劇本讓他一度有點添堵。不過,在更換了主要編劇之後,一部完全在導演掌控下的作品最終呈現了出來:這部影片無主旨內涵、敘事節奏、人物刻畫還是氛圍營造都相當精妙。    電影《火車怪客》深刻的揭示了導演內心的人格分裂。多種二元對立是貫穿本片的重要主題。提出「交換殺人」這個瘋狂提議的富二代Bruno可以看作網球手Guy的另一個自我——一個更為陰暗、邪惡趨於變態但同時又更接近真實的自我。  一如在本片中照例打醬油的希區柯克:這個身材臃腫的中年胖子拿著一個和他體型差不多的大提琴要上火車。  大提琴(藝術)就是導演本人不為人知的自我投射。借用唐納德•斯伯特為導演所寫的傳記名,那是屬於電影奇才和影史傳奇的「天才的陰暗面」。  我們也許都會有一些瞬間因為仇恨、憤怒而想殺掉某個人。大多數人只是想想而已。可當這個願望足夠強烈的時候,它就會擴張成一個真實的生命來幫助我們。  Guy在苦於無法擺脫他那個放蕩而無恥的妻子Miriam時,咬牙切齒的告訴自己的新歡:「我想要勒死她!」這個畫面和Bruno罪惡的雙手疊化在一起,形象的點明了主題。  但所有的罪惡都會引發恐懼,無論你是罪惡的承受者還是實施者。作為罪惡實施者的Bruno在成功地掐死了Miriam之後,卻意外地發現了同樣帶著眼鏡和Miriam形似的Babara。這使得他回想起自己在遊樂場殺人時的情景。  聲畫錯位的巧妙運用充分表現了Bruno的複雜心理,展現了導演用影像說話的傑出能力。    如果說飾演網球手Guy的陽光帥氣的法利•格蘭傑本分的完成了自己的表演任務。那麼飾演Bruno的羅伯特•沃克的表演則可以用驚豔來形容。沃克在拍攝本片前一直以美國鄰家男孩的完美形象示人,這部電影卻進行了自我顛覆,成功塑造了一個舉止優雅、帶有明顯同性戀傾向的「怪客」,成為本片當仁不讓的主角。這自然也和導演的偏向性有關。希胖的電影中別具魅力的從來都是那些通常意義上的「壞人」。  Bruno向在火車上偶遇的Guy搭訕,表示自己是Bruno的朋友,可以為他做任何事。  (當然也包括殺人,前提是Guy也幫助他殺掉自己的父親)諷刺的是,他一出場臉上就帶著陽光打在百葉窗上的陰影,預示著將給Guy這個「無辜者」(希區柯克電影里常見的主角形象)帶來一連串的噩運。  盡管Guy,剛開始拒絕了Bruno。但當Bruno拿起他遺失在火車上印有一雙球拍的打火機,說出那句「Crisscross」(交叉往來)時。Bruno的命運就已經和他僅僅聯系在一起。正如同影片剛開始那個在火車頭上低角度拍攝主觀鏡頭所呈現的錯綜複雜的鐵軌一樣。  Bruno擅自殺死了Guy的妻子Miriam,他找到Guy並且告訴他:他現在是自由之身了。可是畫面中原本屬於Bruno的面部陰影「置換」到了Guy的臉上,這個聲畫對立的作用不言而喻。  至此Bruno成為Guy揮之不去的夢魘,他僅僅尾隨著Guy。希胖通過色彩和大小的對比  方向的對比  等多種手法突出了Bruno這個不懷好意的「汙點」。讓觀眾和Guy一起沉浸在對其厭惡和恐懼的情緒之中,無法自拔。    特呂弗曾經說過,希區柯克是把謀殺戲當作愛情場面來拍,而把愛情戲當作謀殺現場來拍的。這一定程度上解釋了為何他在影片中所營造的故事氛圍總是那麼引人入勝、讓人印象深刻。Bruno在遊樂場尾隨Miriam意圖謀殺的那個場景拍了整整七分鍾。全程Bruno都用一種即充滿愛意又帶著陰冷的曖昧眼神看著Miriam。  天才的希胖將浪漫和恐怖的情緒巧妙的雜糅到一起,實在妙不可言。相對應的愛情戲份,希胖運用了慣用的特寫鏡頭環繞運動逼視戀人們的熱吻(最經典的例子莫過於《美人計》中加里•格蘭特和英格麗•褒曼長達三分鍾的吻),同樣營造了複雜多義混雜不清的曖昧情愫。  本片旋轉木馬的高潮戲份,是影史上最為影迷所津津樂道的經典場景之一。原本最沒挑戰性、充滿童趣和浪漫的旋轉木馬,因為製動裝備失控而瘋狂的旋轉起來,場面宏大而驚險。  木馬最終崩裂的特技效果,是希胖用一個小的玩具木馬放上一點點炸藥爆破,然後投在巨大的背景幕上合成而來的。導演隨後又拍攝了場面更大、製作成本更高的《西北偏北》和《迷魂計》。斯伯特認為遊樂場象征著「迷亂的人生」,讓導演和觀眾「所有的放縱狂歡和暴力騷動在多年的壓抑之後在這里得到釋放。」  在我看來,Bruno和Guy最終在飛速旋轉的旋轉木馬上的搏鬥戲份,其實就是我們已分裂的人格之間的搏鬥。邪惡和瘋狂的自我想要取代理智和善良的自我  Bruno拚命的用腳猛踩命懸一線的Guy的雙手  想在人性的旋窩和掙扎之中,把後者給甩出去。  但前者最終失敗了,被蠢蠢欲動的原始欲望所擊潰的社會秩序隨著旋轉木馬的崩塌和Bruno的死亡而得到了恢複。但誰又會忘記這個曾經出現過的「自我」呢?  我們必須時刻小心這個「火車怪客」哪天又會重新降臨,正如同導演在結尾所展示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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