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90年代石崗船民營變人間煉獄

一九九七年一月二十四日,晚上六時半,電視台晚間新聞時段。「困擾香港多年的越南船民問題尚未解決,但在一九九二年大年初一,於石崗船民營暴亂中,一百一十八名死傷者家屬,已向港府索取賠償,總金額達三千六百多萬元。」 「保安科考慮到有關訴訟,可能涉及難以估計的巨額費用,建議政府與索償一方協商,議定賠償金額為二千八百萬元。」「保安科一份向立法局財務委員會申請撥款的文件指出,索償一方可能會指控香港政府,沒有給予被羈留的船民更妥善的保護,以確保受害人的安全。」「文件又引述律政司意見,指過往有案例顯示,在一些情況下,當某些羈留人士遭另一批羈留人士傷害時,羈留當局有責任作出賠償。」「保安科官員認為,雖然法庭的裁決未能確定,但由於索償一方已獲法律援助署提供法律援助,所以無論勝訴與否,港府都要承擔巨額的訴訟費用。」「石崗船民營暴亂,於一九九二年二月三日深夜發生,即年初一凌晨,結果釀成二十四人死亡、一百一十四人受傷。」.......................「唔好搵我!」一把瀕臨絕境,撕心裂肺的聲音,在彩虹邨銀河樓一個單位響起,在華燈初上的時候,使人不寒而慄。歐陽煒鈞雖然努力去忘記那幕人間煉獄的情景,但每當聽到有關越南船民的消息,他的腦海中就會浮現那日的悲慘情景,令他掉進痛苦的深淵之中。更何況,他剛才從電視新聞中聽到、看到的,正是毀了他的一生,將他折磨得生不如死的一幕。彩虹邨銀河樓響起了急促跑步聲,跑步聲急促得就像被餓豹追噬的獵人一樣。無論跑得如何快的人,總有慢下來的時候,更何況他的手腳被不知多少隻手抓住,是被死命抓住不放,就像「鐵達尼郵輪」沈沒時,乘客爭上救生艇的情況一樣。「放開我啦!」歐陽煒鈞的雙手雙腳被人從後抓住,動彈不得,驚惶地掙扎,在拉力及對抗下,他的身體騰空成了一個「弓」形,雙手雙腳向後屈,但腰部卻向前挺。「唉!又發作了!」與歐陽煒鈞由細玩到大,同在銀河樓居住的阿文,聽到歐陽煒鈞的慘叫聲,嘆了一口氣,開門出外察看。阿文是一名虔誠佛教徒,與歐陽煒鈞一齊考進警隊,被分配到同一間警署工作,歐陽煒鈞頸上所掛的一尊小金佛,就是阿文送給他的。「我師父知道你的事,叫我將這尊小金佛交給你。」阿文珍而重之將一尊小金佛交給歐陽煒鈞,對他說:「師父說,當你感到煩悶時,用手摸住小金佛就可消除煩惱。」戴上小金佛後,歐陽煒鈞果然安心了許多,但在每年的農曆新年前後的日子,他又會無法控制自己。「為甚麼?為甚麼人會做出這種野獸行為?」歐陽煒鈞接受精神科醫生治療時,茫然地問。「為甚麼?為甚麼我幫不了他們?我眼見他們活活燒死,可是,我甚麼辦法也沒有,我幫不到他們,但他們反而用自己的生命救了我!」歐陽煒鈞用雙手緊抓着頭髮,如果頭髮是困擾着他的煩惱,他會毫不猶豫地將頭髮逐根拔光。鎮靜劑的藥力雖然可以控制歐陽煒鈞的行動,但卻無法限制他的思維,他的思維又回到他不願記起,可惜未能忘記的日子。過時過節,是維持治安的警務人員最忙碌的日子,為集中及有效運用人力,警方從各個警區,抽調部份警員組成「機動部隊」(俗稱藍帽子),然後按實際需要派駐各區,主要負責「人潮控制」及應付緊急事件。歐陽煒鈞與同袍離開「機動部隊」總部時,絕沒有想到,這次任務影響了他的一生。一九九二年二月三日,農曆年初一。當市民抱着喜悅心情,迎接新一年來臨的時候,慘劇就在石崗越南船民羈留中心發生。石崗越南船民羈留中心,羈留了來自前南越及前北越非法來港的船民,等候核實身分列為難民等候其他國家收容,或列作船民遣回原地。由於一直以來的文化差異,來自前北越的船民較為貧窮兇悍,前南越的船民則較富有溫馴,在羈留中心內,雖然大家都是冒生命危險投奔怒海,在九死一生情況下到達香港,但前北越船民仍經常欺負前南越船民。在慘劇發生前一星期,一名前北越船民在羈留中心內姦劫一名前南越女船民後,被女船民的親友伏擊打至重傷。這些事,在船民羈留中心內並不罕見,沒有人認為有甚麼大不了。今次與過往其他類似事件不同的地方,是姦劫女船民被打至重傷的男子,是羈留中心內,前北越營內一名「話事人」,他叫做阮二。羈留中心一向都用「以越制越」方式管理,為方面溝通,負責管理羈留中心的政府部門,要求羈留中心內的每一個營(單位),各選出一名「話事人」與當局溝通,「話事人」可以與當局溝通,享有一些特權,而「話事人」在自己的營內,所享的特權就更多。阮二隱瞞了自己的不法行為,反指被前南越船民無理毆傷,煽動前北越各營船民向前南越營進行報復。「我今次到南越營,其實是為大家打探消息,我打探到南越營內有三十個家庭,會在農曆年後獲准到美國定居,他們是前南越政府的高官,身家豐厚。」阮二說:「單就金葉(用黃金打成的小金片,方便逃走時攜帶。)就有好幾百斤,我就是在打探時被他們發現,結果被他們打傷。」阮二提議在羈留中心製造一場暴亂,乘亂打劫那三十個富有家庭及到前南越營搶掠。「我們無財無勢,沒有國家會收容我們的了,到最後,我們還是會被遣回越南。」阮二說:「我們冒死偷渡來香港,目的是過一些好的生活,如果我們得到那些財富,就算遣返越南,我們也可過富翁一樣的生活,才不枉我們冒險一場。」阮二的說話打動了各人,大家都同意洗劫前南越營。「下星期,二月三日,是中國人的農曆年初一,在這一日,營內的管理人員較少,警戒亦較鬆,我們就在凌晨二時趁夜下手,在天亮時,我們已經是富翁了!」阮二說。一齣滅絕人性的慘劇,就此敲定。二月三日,零時零分。新年快樂!歐陽煒鈞與阿文在「機動部隊」總部內,互祝新年快樂,兩人因為被編入「支援部隊」,所以不用出外執勤,留在總部負責聯絡工作。零時十分,一切平靜。歐陽煒鈞將從香港各警區傳來的資料,輸入電腦,除一些輕微醉酒鬧事外,沒有嚴重罪案發生。一時十分,一切平靜。歐陽煒鈞伸了伸腰,對阿文說:「今晚相信可以平安度過,明天我們不用當值,一起看電影吧!」二時十分,總動員警報!「石崗船民羈留中心發生縱火騷亂,全體總動員支援!」歐陽煒鈞與阿文匆匆到操場由合,由指揮官講述初步情況後,藍帽子警員陸續登上警方的大卡車,向石崗船民羈留中心進發。在遠處,已見到煙火直衝雲霄。「燒得咁厲害,不知發生了甚麼事?」歐陽煒鈞看着被火光映紅的天空,對阿文說。「看情形一定是發生了大件事。」阿文說,他回答時絕沒料到嚴重性超乎想像。二時三十一分,大件事!「我們要求警方協助,船民中心被人縱火,部分營房更被人用鐵鏈從外鎖上,有手持武器的船民阻止我們接近火場!」一名消防官員對到場的警方指揮官陳警司說。陳警司看到整個石崗船民羈留中心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在火光照耀下,看到一批手持武器的男人,正驅逐一批婦孺,阻塞進入羈留中心的道路,令消防車及警車無法進入。陳警長知道,如果再拖延下去,可能會導致災難性後果,他果斷然地向下屬命令:「清場!」


[圖擷取自網路,如有疑問請私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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