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1-12集

《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



《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單看標題,以為又是甚麼中學雞邂逅「GF-able」的美少女之類的故事 — 如果你都是這樣想的話,那麼你便大錯特錯了!

因為故事仍然是連載中,可以把這個故事暫時歸類為驚慄 / 科幻系列。

約略介紹一下,故事是說主人翁阿池家住大埔,某天在旺角唱完通宵 K 之後坐小巴回家,客滿的小巴飛馳直入大埔。甫出隧道,路上的行人還有所有身邊的車輛忽然間都不見了!!這個世界,只剩下這小巴上的17個人.......

作者 Mr.Pizza 的文筆還有氣氛營造得都很不錯,其實有點像美劇《Lost》那樣,一個又一個未解的謎團。我自問都算頗為膽大,某些故事章節都覺得有點寒,可能因為是故事背景是發生在大家都很熟悉的香港吧?如果是大埔區的朋友們讀下去就應該會更加有親切感。



 1《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 內容 :




是咁的,
事源是我與幾個舊同學聚會,相約在旺角新之城唱k,
一群老朋友很久沒見,大家聚聚舊,說近況,互相吐吐苦水,胡亂地唱歌,
開心的時光過得特別快,不知不覺,時間已過了半夜十二點。
那是個星期三的晚上 (因時間配合不到而要聚會在星期三),大部份人第二天還要上班,不能玩通宵;
所以,我們大約在凌晨兩點半就離開了k房,回家去。

我家住大埔,同學當中只有我一人住新界,故只能獨自回家,沒同路人。
我在新之城對出的十字路口與大伙兒道別,雙手插袋,抵著冬天微寒的夜風,急步往西洋菜南街方向走去。

凌晨兩點半,火車地鐵早已停駛了;旺角回大埔,除了走路和坐的士外,主要途徑有兩個: 通宵巴士與亡命小巴;
基於自身的地理位置,加上我實在是有點累,想盡快回家,我選擇了後者,
儘管,它的價錢比較貴。

很快,我來到來西洋菜南街與旺角道交界;
天橋底下,電訊盈科鋪位對出,在一張又一張的夜總會街貼旁,佇立著兩塊鮮綠色的小巴站告示牌,
那就是旺角回大埔的紅van總站。

站裡已有一輪紅van等著,從外面看去,紅van貌似已坐滿了八成座位。
凌晨兩點半,時間確實也不早,也許已經過了夜歸的人流高峰期,我在不用排隊的情況下就直接登上了紅van;
紅van內燈光昏暗,那時的我看不清楚,也沒有留意,其他乘客到底是些什麼人。
正當我在觀察車箱後方是否還有位置時,
車頭的司機回頭一望,帶點不屑的說:

「無位架喇,坐前面啦。」

說罷隨手指著他後面,置於車頭司機位正後方的位置。

我不服氣的看了一眼,的確,整台小巴只剩下車頭位置的這個雙人座位;
我無奈就範,靠窗的坐了下來。

「剩返一個…」 司機看著擋風玻璃,自言自語道。

對,就剩下我身旁的座位,紅van便滿座,可以開車。
我把背包放在膝上,安靜的等待開車;
疲倦的我,只想盡快回家洗個熱水澡。

當然,那時的我根本不會知道,這趟即將出發的亡命小巴旅程,竟是一切可怕事情的開端;

許多個晚上,毎當坐在家裡,呆望窗外十八樓的大埔夜色,我都會暗暗感嘆,如果那晚我沒坐上這班紅van,現在的世界,還是一樣嗎。


 2《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



就當小巴司機等到超不耐煩,瀕臨等不下去,想直接開車離開時,Y
uki出現了。

當然,那時的我還沒知道這個素未謀面的女乘客的名字,
Yuki這名字,無論它是真名還是假名,我都是在那事件發生後才
知道的;

畢竟,那夜小巴上,單憑看她那港女質素來說,還算是中上的外表,
那半點Isabella的青春,半點劉心悠的古典美,加上小許唐
詩詠的gfable,
萬萬想不到她竟會有個如此MK,如此狗屁不通的壞品味名字。

Yuki上車後,快速看了看車箱內的情況,確定沒位置後,便在我
旁邊的唯一位置坐下。

這時,小巴司機已把車門關上,甫Yuki坐下的那刻,他已踏下了
油門,燈也不打的轉出了旺角道路面。

「喂,我旺角道起飛,旺角道起飛…」 小巴司機透過無線電向其他司機匯報,大概他真的以為自己在開飛機
了。

難得有個漂亮女子坐在身旁,如此接近,難免叫我有點暗暗開心起來

利益申報: 我已經有女朋友,我與女友阿怡穩定交往了四年半,彼此都視對方為
結婚對象。除了阿怡,問心,我真的沒想過與任何其他女人出軌。

我想說的是,無論你有沒有女友,無論你是一個溝女王還是毒撚,作
為男性,當在公共交通工具上,一個漂亮的女子坐在你身旁,與陌生
人如此接近,大家的衣角彼此接觸,你或多或小也會有種開心,興奮
的感覺。
我始終覺得,這是種男性與生俱來的本能,女人死也不會明白,就像
男人死也不會弄懂女人來經時為何會煩躁一樣。

我回過神來,小巴已在疾馳,我望向窗外快速退後的境色,認得這是
九龍塘,不知何時,小巴已轉上了窩打老道。

「屌你老母,阿石條撚樣,叫撚左佢咪咁搞,係唔聽,家陣做撚壞哂
啲規舉…」
車頭前方傳來司機的講話聲,他一直用無線電與其他同家緊密聯繫著


我連忙拿出了生活態度4,帶上耳機,挑選播歌模式,在playl
ist內挑了一個名為「midnight express」的歌單;
這是我專為乘坐亡命小巴而設的「午夜歌單」,全都是「岩mood
」的快歌,能夠讓我在小巴的風馳電制旅途中,感受到至高無上的極
速快感。
我按下play,激烈的電子節拍立即傳入雙耳;
我聽著歌,看著窗外快速退後的一切,感受著快感。

「繁星已睡 騎警已睡 狂風再共  街燈暢聚 
黃燈有罪 紅燈有罪  聯黨結隊 表演壯舉」

Ekin「健神」那完全沒有實力可言的嗓音傳入耳朵,我享受著;
作為迷幻的亡命小巴午夜playlist,第一首響頭炮是經典作
「極速」,這是不容置疑的。
紅van火速走完窩打老道,轉上了天橋,準備上斜,向獅子山隧道
接近。

我暗暗偷望了身旁的Yuki,她從上車開始頭就一直低著,雙手沒
有離開過她那白色生活態度4S的3.5寸屏幕。
她雙手不斷的來回打字;大概正與她男朋友玩whatsapp吧。

「頭搖又尾擺  飄移境界 不想醒覺只想感覺被放大」

此時「健神」唱進了副歌,小巴也快速的駛進了獅子山隧道。



3《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

紅van火速通過了獅子山隧道,來到沙田;
看著窗外的竟色,腦海中忽然有種異樣的感覺,卻又說不出到底是什
麼。

紅van如疾風般穿過了隧道收費亭,沿著獅子山隧道公路一直往下
駛去。
這一段下坡路,雖不是直路,卻有如一條飛機升降的跑道,毎次乘坐
亡命小巴回家,小巴都必定會在此段路開始「黎料」。

「嗶…」 果然,車頂的車速顯示器開始嗶嗶作響。
八十七,八十八,九十,九十二,九十三,九十四…….
紅van車速似是無止境的遞增著。

此時「健神」唱完了「極速」,耳機裡安靜了下來,我聽到了鄰座Y
uki的講話聲;
不知什麼時候起,她放棄了whatsapp,轉為講電話。
我很想聽聽她到底在說什麼,所以偷偷按下了耳機上的「stop」
按鈕。

「喂啊,你去左邊啊,whatsapp你又唔覆,打比你九萬幾次
又唔聽,妖,又要我留埋啲咁既爛鬼message…….哦,你係
咪去左搵女仔啊! Bb啊,快啲打返比我啦…」

如無意外,單憑字面猜測,Yuki應該正與自己男友講話沒錯;
無論聽多少遍,無論是出自朋友還是陌生人的口中,毎當聽見別人用
「BB」一詞來稱呼自己的伴侶,我總是會不其然的「打冷震」。
想起我與阿怡,總是單純的用對方本名來稱呼大家,我始終覺得,這
比用「BB」一詞踏實得多。

此時,我聽到了車頭司機的無線電通話聲:
「喂,喂! 喂聽唔聽到,聽唔聽到!...大舊! 大舊! 炳強! 高佬傑! 喂! 有無人聽到!」

聽起來,小巴司機似是突然聯絡不上其他行家:

「頂你個肺,又會無啦啦壞機都有既。仆佢個臭街啊,部機洗成千幾
二千銀,無料到!」

我望向車窗外的境色,紅van已經駛離了獅子山隧道公路,正要過
橋橫度城門河;從如此高處望去,城門河兩岸的夜色寧謐怡人。

我心內的不安感覺愈滾愈大,猶如高山上滾下來的雪球一樣;
隱約間,我感到某處十分不妥,卻怎麼也說不出那到底是什麼。
此時,我聽到坐在我背後的一男一女的講話聲:

「喂,你打唔打到比阿祖啊。」女聲問。
「打唔到啊,你打唔打到?」 男聲答。
「打鬼咩,Send左十幾個message,都無人覆。」女聲抱
怨。
「屌係咪路啊,又話一齊去佢屋企睇通宵波,家陣呃左我地入大埔又
唔聽我地電話,正pk。」男聲也抱怨。
「話撚左你架喇,條友成日神神化化,都唔知係咪玩野。」 女聲責罵。
「屌唔好講咁多喇,拿拿聲再打多幾次啦。」男聲總結。

聽到這裡,紅van已走下橋,進入吐露港公路;看著外面不斷後退
的火炭夜境,我的不安感正以幾何級陪增長著;
到底是什麼呢…. 到底是那裡令我感到不妥呢….

驀地,猶如雷擊,一個荒謬至極的念頭崩進了我腦海;
我沒時間三思,一股寒意已沿著脊椎上升,走遍了我全身,手臂上全
都是雞皮疙瘩…

「唔撚係啊….」 我暗暗想道。

此時,我背後的一男一女也開始感到不妥,說出了我心底裡的疑問;

「喂,你覺唔覺呢,今晚條街好似特別少車咁既?」女聲問。
「我頭先都想講好耐,你睇條街,無論係呢面線,定係對面線,一架
車都無!!」男聲答。
「究竟咩事? 係唔係d咩演習? 唔通警察係面set左roadblock?」女聲問;男的沒答話


紅van經過了銀禧花園,經過駿景園,打燈靠左,轉出了吐路港公
路。
曾坐過這紅van路線的朋友或會知道,儘管這是一條由旺角道出發
,以大埔中心為終點站的小巴路線;
可由火炭到大埔的這一段路,紅van是不會走最直接的吐露港公路
,而是會轉上司機行家稱之為「舊路」的,大埔公路大埔滘段。

對,後面的男女說得對,這個疑問我從紅van走出獅子山隧道起,
就已經感覺到;
初時我還沒為意,只道是凌晨的車輛應該比較少吧。
可是,隨著紅van駛過更多地方,路面上還是一輛車子也沒有,我
不禁生奇;
回想起來,剛剛紅van在城門河過橋的時候,城門河兩面的路,好
想也是一輛車子也沒有…..

我深深的倒抽了口氣,嘗試清晰思路;
也許,後面的女人講的對,是警察封路,為的是修路,或是在做某個
演習?

不,不可能,任憑警權有多大,也不可能封了如此大範圍的路。
再者,如果是封路,怎麼會有我們這台紅van作漏網之魚?
說不通,這想法根本就說不通…

有件事令我更迷惑;
我依稀記得,剛才在獅子山隧道內,記憶中明明是有好幾輛車子在隔
鄰線爬頭,
而在紅van後面,我也清楚記得是有台通宵巴士一直在追著我們,
何解紅van好像一出獅子山隧道,轉了個彎,這些車子就突然全都
消失了?!

「嗄,唔通….?!」 我只想到了個恐怖的解釋…

「祟基啊唔該。」 此時,紅van後方一男聲喊道。

紅van很快就停在了中大祟基書院的入口外,門打開,兩男兩女從
車尾走上來,付錢後就下了車。毫無疑問,他們都是中大學生。

關門,司機再次狠狠的踏在油門上,車速顯示器的「嘩」聲又起,紅
van又再起飛。
我一直觀察著車窗外的大埔公路,奢望會至少有一輛倒頭車經過,反
定我那恐怖的想法。

可是,沒有…
紅van一路來到廣福邨也沒有…
打從獅子山隧道出來,從沙田到大埔,我一輛車子也見不到。

大概小巴上的其他乘客也發覺有不妥,當紅van停在廣福邨巴士站
後,
小巴內所有人也沉默了;
沒有人要說下車,司機也沒有開門。

良久…終於… 小巴後方一個獨自坐在窗邊的青年忍不住,開口問:
「司機大佬啊,點解條街今晚一架車都無既?」

司機回過頭來,看著整台車的乘客,口唇抖了一下,道:
「唔只係車,撞鬼喇,就連一個人都無啊… 我…我無線電call左佢地班仆街成晚,完全無人應,仚家無啦啦
死哂啊…!」

後面的男女隨即附和: 「係啊,我地都聯絡唔到我地個friend!」
小巴後方的一個女人也說: 「係啊我都打唔到比我老公啊…」
坐在最後排的兩個潮童也道: 「屌我地都係啊,成班友唔撚見哂! 痴巾!」

就連坐在我身旁的Yuki也微微點頭;整輪小巴也陷入了恐慌…

如果這是套像Lost一樣的美劇,大概在這種場合,某人可以說出
一句經典punchline: 「Guys, where is everyone?」

可是,我們不是活在美劇的世界裡,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突然說起英
語;
我唯一想到是,剛才在新之城唱K時,我們最後都沒唱完,被人Cu
t掉的歌,
正是陳奕迅的,「無人之境」。


4《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

在嘗試撥給阿怡的第十五次,卻仍是沒人聽的留言信箱後,我放棄了

我清楚明白,無論是這輛紅van的問題,或是我們這群人的問題,
還還是整個世界都出了問題,總之,什麼可怕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紅van沿著廣宏街慢駛,在廣福邨內繞了一圈又一圈。
已經是第三圈了,還是見不到一輪車,一個人,什至是一條狗或是一
只蚊的蹤影。
整台紅van的乘客,包括我,包括司機,包括身邊的yuki,也
都鴉雀無聲;
因為,我們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才能夠合適地形容到現在的感受。

第五個圈,還是一只會動的東西也沒看見,司機似乎是放棄了,把紅
van駛離廣福邨,在原本小巴路線的下一個站「廣福道」停下。

「嘭喇….」 小巴司機把門打開。
外面的世界一遍寧靜,除了紅van本身的「噠噠」引擎聲,沒有半
點聲響。

我看見路邊的7-11,門還是開著的,燈火還是一貫通明,可是,
就是沒有半個人,一切都靜止了下來。

看著空無一人的7-11,腦海裡突然冒出了從前在網絡上看過的一
些照片;
前蘇聯切爾諾貝爾核電廠爆炸,輻射泄出,令周圍區域的城鎮都要即
時疏散,邊成了「鬼城」;
小鎮的人在剎那間的全被疏散,離開了小鎮,
以致一根鉛筆,一只水杯,也都永恆的靜止在那一剎那中,
一晃,就是幾十年。

看著完全空蕩蕩的廣福道,行人過路處那交通燈位還是照舊的運作著

紅綠燈的紅色標誌「人仔」在夜色中閃爍明亮,

「噠…噠…噠…噠…」

襯托著那規律的盲人指示聲響,零個人的廣福道顯得格外詭異。

紅van泊在路邊,司機沒有回頭,顧自望著窗外發呆;
整車乘客還是一遍的安靜,
毎人都安坐在自己座位裡,頭垂下,思考著。

5《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

良久,終於有一把男聲開腔講話。

「大家,有無睇過果套戲,I am legend?」

剎那間,所有人都抬頭,看著聲音的來源;
是那個坐在窗邊,帶著眼鏡的青年;我認得他,他也是剛才第一個開
聲的人。
所有人也看著他,可是沒人答話。

青年見大家沒反應,有點尷尬,唯有繼續自說自話的說下去。

「係一部末世片,講有條友起身,發覺其他人全部唔見哂,自己係果
個城市入面最後一個生存既人……我覺得,有啲似我地宜家呢個情況
…好似係。」

大家繼續沒反應,青年繼續自己打完場。

「反正就係最後,原來講話全地球都中左一隻毒,瀨哂野,講話90
%死哂,之後果10%變左怪物,所以佢就係legend之類——


聽到這裡,一個中年男人突然插話,他的語氣帶點威嚴:
「你係講緊,一陣會有怪物出黎襲擊我地?」

「唔係,我只係講個電影入面發生既野,同我地情況有少少相同…」
青年連忙搖頭揮手,畏首畏尾,一副怕被人挑戰的模樣。

「唔得,你呢個講法講唔通。」中年男人直接否定青年;
「你地頭先有無留意,其實由我地出左獅子山隧道之後,已經無哂車
?
而最重要既係,我清楚記得,係我地出隧道之前,隔離線明明係有兩
架私家車過左我地頭,而我地後面亦真係有架巴士一路追緊上黎;
只係,唔知做咩事,一出左獅子山隧道,呢d車就全部消失哂。」

全車沉默,聽中年男人發表偉論;
當然,這樣我早就留意到了,在這一刻,我很想給男人拍個肩膀,說
原來我們都是「摩擦力很強」的同道中人。

中年男人繼續:
「換句話講,問題其實係由我地一出獅子山隧道既果一刻起,所有人
先消失哂。你地玩電話果乍人,係唔係一出獅子山隧道就打唔到比人
地?」

車上的人默默點頭,均覺有理;
「所以,你果套咩野legend行唔通。
明明上一秒鐘仲有車係旁邊,下一秒,過左個灣位已經消失哂,斷估
唔會係咩病毒爆發引起既,
因為我唔相信有咩病毒可以係一秒鐘之內連車都可以消失埋,咁樣一
啲都唔合理。」

中年男子的專家分析口吻,令青年的「legend理論」不攻自破

青年自己聽後也覺有理,繼而向中年男子問:

「咁先生你覺得,究竟係發生咩事?
點解會無哂人,點解會無哂車? 佢地去哂邊? 點解打唔到比佢地!?」

面對青年的題目,中年男子似是早有準備,
慢條斯理的向紅van內的所有乘客,說了句:

「你地有無諗過,其實係我地係出獅子山隧道既果一刻,
架小巴發左生意外;我地,其實已經死哂?」


6《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


中年男人的言論,對紅van內的絕大部份乘客而言,是個極恐怖的
厄訊;這猶如宣佈他們將被判以死刑,或是全都得了絕症一樣,叫人
只能不知所措的發抖。

噢,不對,這個比喻不正確;

因為中年男人所說的是,我們其實全都早已死了,這比被判死刑或是
患上絕症都更為不幸。

畢竟,對死刑犯而言,死亡是即將要發生的事,那是將來的事;可對
聽了這名中年男人的話的我們而言,我們被告知的,是自己其實早已
死去;死亡,一早就發生了在我們身上,這完全是已過去的事,只是
作為當事人的我們不知道而已。

那就是說,我們現在所活在的,除了這台紅van外,方圓十萬里都
空無一人的死城大埔區,或什至是整個死城香港,或整個死城地球,
其實就是人死後靈魂會要去的「冥界」;
如此一來,我們現在的狀態,有如sixth sense內的bruce willies一樣,只差沒有一個金髮男孩走來跟我們作朋友,喃
喃說給我們聽,「I see dead people」。

嗄? 我死了? 如何死的? 什麼時候死的? 那裡死的? 那我現在在那裡? 為什麼其他所有人都消失了? 他們全去那裡了? 我們有方法可以復生嗎? 有方法可以回到原本的世界嗎? 有方法可以與原本世界溝通嗎? 他們知道我們的現況嗎? 死後還需要吃東西嗎? 不吃的話,我會再死一次嗎? 我還可以見自己家人嗎? 我可以找那些早已經死去了的家人嗎? 死後可以造愛嗎?....

一如此類的問題,想信此刻,必定也在紅van內其他的所有乘客中
不斷旋繞;畢竟,沒有人曾死過,被人家告知自己早已死掉了,這種
與日常生活看似距離十萬九千里遠的事物,突然降臨在身上,很老套
的說句,真是他媽的超現實沒錯。

所以,對於現在紅van內各路人物都陷入了惶恐之中,我是絕對能
夠理解的。

先是小巴司機回頭,指著中年男人,大聲夾惡的反擊:

「屌你老未,你條撚樣係度講咩Q野,我渣左紅Van成廿年,咩野
邪野未瀨過啊? 你條撚樣係度妖言惑眾,下? 我渣左廿年紅van,更邪都瀨過啦,咪又係第朝起身太陽出又無事
~ 咪當我地宜家被鬼掩眼~ 過幾個鐘無事!」

小巴司機講得大聲,可是此刻,我相信即使是瞎子也能看得出,小巴
司機那條揢在銀色手柄上的左臂,正不斷地上下發抖;現在回想起來
,之後發生的事確實証明我的觀察沒錯;毎次的生死關頭上,小巴司
機總是那個口說不信邪,心卻慌得要命的人;往往第一個逃跑的,都
是他。

當然,這是之後發生的事了。

「屌你老屎,亂9係度講….即刻落車,唔好係架車度!」 小巴司機似是想拿多一個「尾彩」,聲音抖著的說道。

這時,我聽到坐在車尾的那兩個潮童的對話。

「頂…唔撚係啊,你有無聽到個阿叔講咩? 佢話我地死撚左啊仆街。」 其中一個抱怨。
「屌,我連處都未破…不過,好似你都未?」 另外一個答道。
「頂你唔好咁大聲啦仆街。」 第一個潮童責備。

老實說,作為陌生人,我們不是有心要聽這兩個潮童的對話,尤其是
這種無聊又沒建設性的垃圾對話。只是,他們自己也有義務,應當明
白,當時的紅van正處於末世來臨舨的惶恐狀應,一眾乘客對身邊
正發生的風吹草動也極為緊張,以致他們自以為沒有人會聽見的竊竊
私語,竟都被所有人清清楚楚的聽見了。

不過,此刻的眾乘客不可能有心情理會這種爛話題,在生與死這人生
重大課題面前,誰家的孩子是否還是個處男,對我們來說,根本一點
重要性都沒有。

對我來說,車上其他的所有乘客也陷入了恐慌之中,這種狀態,是可
遇見的。
對那個中年男子來說也是: 他對自己所說的話充滿了信心,似是品味著各人因為他的話而製造出
來的恐慌。

我暗暗觀察著那中年男子的反應,還一直站著的他,好像對自己突然
成為了小巴生還者中的首領,或是精神之柱,顯得有點兒沾沾自喜。

「頂你個肺。」我暗暗罵了一句;不知所謂,即使是在大事大非下,
這世界還是充滿著這種不斷想要爭取自我表現的人。

當然,自以為是的中年男人不會想到,他這種自諳是「觀察力很強」
的「已死」理論,其實打從紅van過了獅子山隧道,我發覺有什麼
東西不妥後,就已經在我的腦海裡出現。

因為我清楚知道,從邏輯分析的角度來看,
除去電影中常出現,老掉牙卻又萬試萬靈的「政府或是外星人在攪鬼
」式陰謀論,
面對全世界的人都突然消失了的這種匪夷所思事,
只有像「我們都早已死了,我們都在冥界」的這種皇道「已死論」,
才能夠合理地,全面地解釋我們所在的情況。

因為對於死,我們誰到不算真正了解,當然可以任憑我們隨意的亂套
理論上去。

可是,事後回想,証明我與中年男人當時的猜想,其實都錯得離譜 ——
真相是,我們都還沒死,這不是冥界,我們都還真真正正的活著。
或者換個說法會比較恰當;
如果我們是真的死了,一了百了,或許會比之後所發生的悲劇好。
畢竟,在死後的極樂世界為所欲為,總比在一個恐怖的無間地獄裡永
世倫迥來得暢快。
尤其是要遇到那種事。

所以我們那時候都猜錯了,連真相的邊都沒碰到;
因為,我們都還沒看到,一件最要的東西。
一件最重要的東西。


7《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


老實說,去問我們是否已經死了,其實就跟去問我們是否活在夢境,
或是活在matrix般的虛擬世界內,這樣的一個問題,是永遠都
不會有個確定的答案。

任憑你如此反覆的思索,哲學上,這根本是個無法確實驗証的問題,
即使我是死了,我有何方法內証明自己的確是死了?

看看自己有沒有影子嗎? 看看過了幾小時後,自己還會不會餓嗎? 還是撞牆看看,自己能否穿越?

要知道,現實不是inception,造夢的人,根本不能清楚知
道自己是否在作夢;若你不是neo,除了等morpheus向你
召喚,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是否活在matrix中。

所以,即使我們已經死了還是依然活著,對當下來說,根本不是最重
要的問題。

當下,最重要的問題,就是我們作為世界上唯一健在的人(先假設其
他消失了的已經不是健在),我們的下一步,應當何去何從?

我們應當繼續一群人的留守在紅van,齊齊等日出,看看是否真的
只是鬼掩眼?
還是,
我們應該各自回家,繼續日常的自我生活,刷牙洗澡睡眠,當剛剛發
生的只是個不愉快的夜埸經歷,然後獨自在家,躲在被窩中發抖,祈
求明天一早醒來一切都回復正常?

對於這個問題,紅van的乘客主要分成了兩派;怕死的一派,主張
上者,大伙兒留在紅van內集體等日出,或是集體等死。
另外一派,則主張各自回家,看看天亮的情況再說。

「喂大佬,我唔識你,你唔識我,點解要一齊坐係架車度成晚先! 我有屋企,就係樓上,點解唔返得先!」 一個頭髮分界,highlight染金的瘦削男子說。就憑看他的
身材,加上那髑髏骨般的臉形,我有理由相信,他是要趕回家開餐吸
粉。

我認同瘦削男子的意見,坐在座位上微微點頭,

對了,說到這裡,我有必要向大家簡述一下紅van上的其他乘客。

除去那四個早在中大祟基後門就下了車的人,然後把司機也算進去的
話,目前紅van上總共有十三個人,分別是:

1. 司機
2. 我
3. yuki
4. 中年男子 (嘗試領導者)
5. 眼鏡青年 (I am legend)
6. 潮童一
7. 潮童二
8. 睇波男 (坐我後方的那對男女)
9. 睇波女 (同上)
10.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子 (之前曾說打不到給她老公)
11. 金髮男 (白粉友)
12. 一個二十出頭,帶著LV手袋的長髮港女
13. 一個也是二十出頭,穿著吊腳褲的油頭毒撚

正當我奇怪為何紅van上的乘客大多都是年青人時,我才忽地想起
,能夠玩至凌晨兩點半才回家的,正常來說,也不會是年紀長的人;
所以,乘客裡平均來說,都是二十出頭三十歲以下的年青人,這是件
再合理不過的事。

中年男子極力主張大伙兒一齊留在紅van上,待日出才再看情況怎
樣。

「大家眾埋一齊,等日出,點都安全啲嘛。」他如是說。
我其實很想問問他,到底他說眾在一起會比較安全的理據何在;
要是剛才他一開始就否定了眼鏡青年的「I am legend論」,說現實生活中不會有怪物襲擊,
那他現在所謂的安全,又是指什麼呢?
什麼東西會令到我們獨個兒離開時不安全呢?

當然,心底裡,我很清楚中年男子的真正目的;
正如我上面提到,據我觀察,這中年男子,一看就知道是那種不斷想
要爭取自我表現的人;他想大伙兒眾在一起的原因很簡單,就是想要
繼續嘗試去領導我們,成為我們這群「生還者」的領袖。

我瞟了瞟小巴前方的紅色跳字鐘,「4:22」,距離冬天的日出時
間,應該還有兩小時左右。

老實說,反正只剩下兩小時,我覺得大伙兒一起待在小巴上,等日出
後才看看情況,這個提議還滿不錯。

可是,我討厭這個中年男子;這種無論是什麼時間,什麼場合也都極
力的想自我表現的人,無論是過去現在,於朋友間還是職場上,我都
見過不少;我看著這中年男子,我感到作噁。

他那麼想當領袖,我就偏不要讓他當成領袖;
所以,我決定,待會如果大家要表態時,我一定會讚成各自回家的方
案。

沒等我有機會表態,剛才提到的中間分界highlight金髮「
白粉友」已自我站出:
「喂大佬,我唔識你,你唔識我,點解要一齊坐係架車度成晚先! 我有屋企,就係樓上,點解唔返得先!」

此時,小巴司機也插話:
「屌,你地班友,留係架車上面等日出? 無撚野啊! 你地邊個要留,okay,得! 自己落車,慢慢企係條街度等啦下,我無咁撚得閒同你地癲! 鬼掩眼,我番沖番啲碌柚葉水,訓番教好既,聽日一醒番又咩事都無
,我話既!」

作為這台紅van的真正掌權者的小巴司機,好像也看不太爽那個中
年男子,

「好啦,玩夠喇,你地一個二個同我係呢度落車…!」

小巴司機自我安慰的化繁為無,更突然下了逐客令,立即引起了眾人
抗議:

「有無搞錯啊,明明架車去到大埔中心架嘛…!」 睇波男。
「咩係度落啊,至少都車到去大中啦!」 睇波女。
「唔撚係啊,瀨野大哂咩,比左錢架wor!」 潮童一。
「頂你,繼續開啊仆街!」 潮童二。
就連坐著我旁邊,一直安靜不語的yuki,也緩緩搖頭。

面對群眾壓力,小巴司機無奈作出退步,說最多會繼續開至大埔中心

我們要麼就在這兒(廣福道),要麼就在大埔中心下。

眾人繼續抗議,可是小巴司機堅決不再讓步,我們無奈接受這樣的安
排。

中年男子一直站著不語,眼見大勢已去,連小巴司機自己也下了逐客
令,再要大伙兒留下來讓自己作領導,根本是不再可能的事;他一直
站在著,似是拿不定主意該怎麼做好。
「抵撚死。」我暗笑。

我家住太和邨,要在廣福道與大埔中心兩者選一,當然是廣福道比較
近。

此時,yuki,眼鏡青年,「白粉友」與我身後的那對睇波男女也
站了起來,準備在廣福道下車。

就在下車前,之前給中年男人撃破,久久未語的眼鏡青年,似是想到
了什麼,忽然停住了我們,提議道:

「不如我地互相交換左電話先,廢事聽日有咩事,想要搵大家又搵唔
到。當做個保險都好…」

眼鏡青年所言什有道理,茫茫死城,
即使是單單一個大埔,也很難能夠順利找到大家。
若就此分別,卻又各自聯絡不上,
到真的有什麼事,獨自一個叫天不應叫地不聞時,那便太遲了。

眾人聽後也表同意,小巴司機本想堅持己見,說明天一早起來一切都
好了,不用攪那麼多;可隨著眾人都交換自己電話,就連中年男人也
「死死地氣」地抄下了大家的電話時,小巴司機無奈「淆底」,也把
自己的電話號碼供出。

就這樣,我抄下了其餘十二個人的電話號碼後,
我與Yuki,眼鏡青年,「白粉友」以及睇波男女,一行六人,
徐徐從紅van的鐵板梯級走下,站到空無一人的廣福道上。

甫我們一下地,紅van便已關上門,絕塵而去。
我與他們五人對望,無奈的苦笑了下。

We are alone now.



8《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


看著空無一人的廣福道,冷冷清清的廣福里,一切都恍若隔世,
從出生到讀幼稚園,小學,中學,什至出來幹活後,我也一向住在大
埔;我對大埔這區可說是熟悉不過,即使是毎條路,毎個鋪位的位置
,我也能夠清楚背默出來;
此時此刻,我對這區卻有種莫明的陌生感,詭譎感,彷彿我一輩子都
從沒來過這樣的一個奇鄉異境。
有誰會想到,這的確是是我生活,長大的地方。

站在廣福道的巴士站,我與yuki,眼鏡青年,「白粉友」及睇波
男女,六人互望著,面面相覷,有點兒尷尬,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麼。

首先打破冷場的依舊是「白粉友」,大概他真的要趕回家「開餐」,
故一開口就爽朗性急,右手隨意指著廣福里上的一幢舊樓,直接說:


「喂,咁多位哥哥姐姐,拿,我屋企就住樓上,咁我番屋企先喇。你
地有我電話,聽日如果係有咩事既,就打比我啦。」

說罷,未等眾人回話,「白粉友」就已輕輕揮手道別,我行我素的離
開了大隊;
他半跑半走的跳躍在空無一人的廣福里中,消失於一個轉角位上。

我不知道「白粉友」是否真的住在廣福里,或只是胡亂編了個藉口,
好讓他能夠及早脫身;我也沒有興趣去考究這問題。

畢竟,與其去關心一個素未謀面的「白粉友」,還不如嘗試去努力找
阿怡。

我右手一直拿著生活態度4,不停的按「redial」,嘗試打給
她。

「dodo….dodo…」 等待對方接電話的電子訊號聲傳入耳內,冗長而空洞。

老實說,我沒有再抱太大期望,祈求這個電話能夠接通;
不斷的等待到留言信箱彈起,掛掉,再按「redial」,這彷彿
已變成了一組自動執行的人體機械工作;
因為,理智告訴我,若整個世界也都消失了,作為沒有坐上紅van
的一個「普通人」,原則上,阿怡也應當一樣,早已消失於空氣中。

可是,作為一個男朋友,此時此刻,我能夠做的,我唯一應該去做的
,就是不斷繼續嘗試,嘗試去打給自己女朋友,幻想及奢望她能夠在
我第三十八次撥號中接通電話,然後就像平常一樣,沒所謂的閒聊了
起來,解釋說她剛才只是去了洗澡,或是不小心的睡著了,才沒有接
到我電話….

「dodo….你宜家係,9,6,6,3,x,x,x,x既留言
信箱,請係—」

我第三十八次的掛上電話,不其然的嘆了口氣,隨即按下「redi
al」,打出第三十九撥。

此時,我聽到站在身旁,睇波男女之間的對話:

「咁我地宜家點算好。」 睇波女。
「頂,無啦啦比人昆左入黎大埔,又黑仔到瀨左獲咁既野;宜家夜媽
媽,一個人
都無,點唔知點撚算好。」 睇波男。
「一係我地去前面seven度傾住先lo,環掂啲人都唔見哂,咁
即係任拎任食啦,
我地就一路食一路等天光睇下點啦。」 睇波女。
「企成晚? 就算有野食都唔好掛,凍死喇…….喂喂喂! 你記唔記得呢,阿祖屋企二樓騎樓果個落地玻璃呢,之前咪壞撚左既
?」 睇波男。
「哦…係啊,次次去睇波都叫撚左快d去整,條友整極都未整到。」
睇波女。
「咁不如我地直接去佢屋企,係果個窗度趕入去,訓番一兩個鐘,等
天光都好啊。」 睇波男。
「好wor,話唔定可以睇埋場波。」睇波女。
「你咪on9喇,呢個鐘數,場波一早就踢完喇,況且啲人都消失哂
,仲邊有人同你踢啊on9。」 睇波男。

聽到這裡,我愣了一下,想到了件事;
真傻,我怎麼一直都沒發覺,沒想到哩??
既然我們有電話,可以上網,就應該上網看看,除了我們紅van的
16個人以外,香港裡,或什至是世界上,有沒有其他的「生還者」
!
說不定,他們已在網路上各自聯繫了起來,有什麼解救方案也說不定
!

我連忙掛上了第三十九次的電話,在生活態度4的主目錄上點撃,開
啟Safari。





9《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
 
 
這時候,大概是看到了我在做什麼,眼鏡青年突然講了一句:

「無用架,我試過喇。」

說罷,他從褲袋裡也拿出了自己的生活態度4;界面上,正是saf
ari;
眼鏡青年用指頭在電話屏幕上來回輕掃,在一個又一個的網絡分頁上
轉換著:

「我頭先係紅van上面其實已經試左一排,首先試左幾個主要既香
港新聞網站; yahoo,rthk,商台,蘋果,呢d我都已經全部試過哂,可
惜佢地既新聞page即使係有更新,最新既update最盡都只
會係2:50分之前,亦即係話,從時間上計算,係我地架小巴出左
獅子山之後,呢幾個網站就已經再無人update過。」

眼鏡青年關掉這一組的分頁,手指靈活地按了一下,開啟了另外一組
的Safari分頁;

「香港網站唔得,我又試左幾個外國既主要新聞網,睇下出事既,係
唔係只係香港境內,定還是全世界。我首先試左日本同台灣既yah
oo,之後又試埋美國cnn,abc,英國bbc,都係無料到。
我仲上埋大陸既天涯論壇,諗住睇下大陸果面有無人出聲;可惜,無
論係邊個國家既網站,毎個網站既update時間,最盡,都只係
去到2:50。2:50打後,完全再無人update任何野…」

眼鏡青年把safari關掉,於主目錄上點撃了一個我沒見過的a
pps,似是一個網絡論壇的手機版;

「當然,說到即時性最可靠網站,香港既高登討論區一定係最準,最
可靠,最update既。可惜,無論我點試,始終都係一樣,2:
50打後,高登再無任何新post…」

眼鏡青年用手指著討論區頁面最上端,一個顯示於2:49分登出的
題目,名為「[核撚突JJ] 大家有無食過自己腳甲屎? 」;

在這之前,我從沒上過這個早已久仰大名的高登網站,突然間看到了
這種亂七八糟的中文句法及題目名稱,有點錯愕,搞不懂它說的「核
撚突JJ」,到底是什麼;更遑論說那個什麼鬼「腳甲屎」。

「以我理解,如果連高登都無,咁就即係無,呢樣野,某情度上,高
登其實仲準過bbc;換句話說,2:50分之後連高登都無人再出
post,好明顯,出事既唔剩只係大埔,更唔剩只係香港,而係全
世界。」

聽著眼鏡青年頭頭是道的分析,我感覺到,他是個很理性,很聰明的
人;至少,比之前的那個不斷只是想自我表現的中年男人,我更相信
這位眼鏡青年。

聽到這裡,睇波男突然插話: 「頂,咁即係無波睇啦。」

我沒有看足球的習慣,對於這種死到臨頭,就連2012般的世紀大
凶兆都已經降臨在我們身上,卻死都還要拘泥於有沒有足球看的人,
我是完全不能理解的。

無論如何,一直這樣的站在廣福道根本不是辦法,我們始終要繼續移
動下去;
於是,我站了出來,嘗試引導大家作出下一步的決定:

「既然呢位四眼哥哥都已經解釋清楚,即係我地宜家係on our own,全世界都消失哂,只剩返我地;咁大家宜家諗住點? 想各自返屋企先啊,定還是繼續搵個地方,等天光?」 我看了一看手錶,「家陣冬天,6點半7點幾到先日出,即係仲有成
兩個鐘頭;個人黎講,我係主張各自返屋企先,等聽日睇下咩情況再
決定,反正我地有大家number。」

的確,我是想要先回家再說。

我覺得這樣一大群人漫無目的的站在這裡等下去,沒什麼意義;要發
生的早已發生了,我們現階段來說,又不是有下一步的行動方案,與
其站在這裡消耗體力,倒不如回去各自休息,待明天再作打算;當然
,我沒有樂觀到認為明天一早起來,世界會突然回復正常,某種直覺
告訴我,這場「災難」,並不會如此輕易的突然結束。

另一方面,除了疲憊,我也還一直的擔心著阿怡,此刻的我須要回家
靜靜。

除去早已自我退出了的「白粉友」,「廣福道組」其餘的五人也一致
同意先各自回家休息的提議。

就這樣,我們終於離開了這空蕩蕩卻令人窒息的廣福道巴士站,眾人
四散,朝著我們各自的目的地出發。

走在冷冷凍凍的廣福里上,口腔突然覺得有點乾,大概是太久沒有喝
到水 (對上一次好像是在新之城的k房裡,喝的還是酒);
剛剛湊巧經過,我便走進了空無一人的circle-k,筆直的走
到店末的冰櫃旁,打開,拿出了瓶津路。
走過收銀台前,我正要慣性的從褲袋中取出錢包,卻想起了之前睇波
男女的對話;不錯,也許這場「災難」所帶來的唯一好處,就是今後
的毎天也可以吃免費午餐,為所欲為。

我苦笑了下,徑自扭開塑膠瓶,開了一口凍涼的津路,繼而步出ci
rcle-k。
此時,我發覺距離circle-K的不遠處,一個女性背影正默默
走著,快要轉出廣福里。

我認得那套衣服,是yuki。

我把津路重新扭上,輕跑了起來,嘗試追上她。



10《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


「小姐! 小姐!」 我邊跑邊輕輕喊道;很快,便來到她身旁。

Yuki聽到我叫她,放慢了腳步,轉頭回望,帶點詫異的看著我。
我看到她白晢的面部皮膚上,那紅潤的嘴唇,神經質的抖了一抖,似
是真的被我嚇到了。

「你?」 她的聲音有如蚊子拍翼般的小。

剎那間,我突然攪不懂自己其實為何要追上她,更不知道應該跟她講
什麼;
唯有尷尬一笑,硬生生的說了句:

「….我係頭先小巴上面,坐你隔離果個…」

「嗯。我認得。」 她猶如日本人般禮貌地微點了點頭,認真的聽著。

想不到其實可以說些什麼,我便隨便指著前方的寶鄉街,問道: 「所以,你都係行呢面?」

「嗯,我要行去前面過河;我去太和邨。」 她答道。

聽到她是同路人,我自然反射動作般的答了一句: 「咦咁岩既,我又係住太和邨wor…」
話才剛說出口,我便後悔了;我知道,我這樣無緣無故的主動追上她
,更貌似是胡說八道的說自己是同路人(而我真的是同路人),從她
眼中看來,我一定是個心懷不軌,白撞想泡妹的壞男人。

尤其是,現在四野無人,若我真的是要幹嘛,她可說是叫天不應叫地
不聞。

果然,Yuki聽了我說是同路人後,沒有回話,而是目光望向我,
眼神有所戒備。

為了減卻不必要的麻煩,我下意識的舉起了雙手,擺出一個投降狀般
的姿勢,道:

「小姐你千其唔好誤會,我的而且確,同你一樣,都係住太和邨;我
只係見你向呢個方向行,覺得你可能同我順路,所以追上黎,睇下大
家會唔會可以有個盤一齊行,安全少少啫;講到尾,宜家咩人都唔見
哂,黑媽媽自己一個行,有d恐怖。」

我頓了一頓,想到其實我這樣講反而會愈講愈衰,便連忙補上了句:
「當然,你亦都可以覺得同我一齊行先係最唔安全既事;如果係咁,
我唔介意比你行先,我返去circle-k度飲多杯野,等你走左
我先再自己行。」

Yuki考慮了一陣子,沒有出聲。
看她如此的難堪,我自責自己何解要這樣無目的地追了上來;
當我準備打退堂鼓,想要轉身步回circle-k時,思索了良久
的yuki,終於在關鍵時刻答了一聲:

「okay,一齊行啦。」

一路上,我與yuki什少說話,走的時候我也故意保持了距離,免
得她感到不安。

來到南盛街,想打破死寂,卻又不知道應當說什麼的我,唯有以名字
作為話題,隨意道:

「係呢,我叫阿池。」 說時我沒有轉頭看著她,而是自顧自的看著前方的路。

她想了想,道: 「嗯,叫我yuki得喇。」

聽到她有著如此一個低品味的名字,我不其然的望她一眼;此時,我
才發覺,原來yuki的右手還一直提著她的生活態度4,雙手時不
時打著幾隻字;如無意外,應該是在whatsapp中。

原來大家都是個盡責的男女朋友,即使明知對方已經「不在了」,還
是死都不肯放棄,不斷擔心著自己的另一半。

「仲搵緊你男友啊?」剛說完,又補上了句 「...…sorry,我係係小巴上面,唔小心聽到你講野先知,
唔係有心去聽你既事…..你唔好介意。」

說真的,我不解自己為何要如此畏首畏尾。

「嗯,都打左成幾百個message喇…」 她的語氣帶點失落。

「繼續試下啦,我都搵緊我女友,雖然,我都知道….如果全部人都
消失哂既話,佢都唔會係例外…」 我的語氣也帶點無奈。

「你女友住邊?」 她問。

「佢住九龍啊…美孚新村…做咩咁問?」 我奇怪。

她想了一想,道: 「我男友住係華富邨,唉…仲遠。」

華富邨?
她住大埔她男友住華富邨,那當真是天一角地一角,兩個要見面起來
一定麻煩得很。
可是,即使是這樣,那又如何? 我不太明白她到底想講點什麼。

此時,我們已走至廣福橋附近,上了微微的斜路,準備上橋,過林村
河。

「我唔太明你到底想講咩。」 我如實說道。

Yuki再次想了一想,帶點不好意思的道: 「嗯…..無……你估呢,我有無辦法可以去到華富邨啊拿?」

原來打whatsapp還不夠,想親身過去男友家看看情況,還真
是個好女孩;雖然,我也覺得她應該心知肚明,自己男友很多機會也
早已消失了的事實。相比之下,我只是一直打電話,卻沒有想過去美
孚看看情況,說不上是人個好男友;我暗自慚愧起來。說來,我也是
不是該去一趟美孚看看呢?

「去華富? 好簡單,搭307出中環轉車,或者你可以搭火車轉地鐵,再轉….
」 我正要說下去,才知道她說的問題所在。

沒有車。
我們沒有車。

打從紅van出了獅子山隧道,世界開始變了的那一刻,除了所有的
人也不見了,突然消失的,還有路上的所有車子。 我回想剛才紅van在廣福邨內繞圈的片段,的確,除了看不到人,
還都看不到一輪車子。

這事其實我早就發覺到了,只是一直沒有意識到它的嚴重性。
原來她是說這件事啊…. 難怪她正在煩惱,如何可以從大埔去華富邨。
沒了所有車子,我們唯一擁有的運輸工具,就是剛才的那台紅van


該死,紅van始終都在司機手上,以他怕事的性格,一定不會輕易
借出紅van給我們;沒有紅van,別說是華富邨,就連要徒步走
出大埔區,相信也要比想像中困難。

我們走在廣福橋上,看到對面的太和邨居和樓,即使某些單位還亮著
燈,樓梯位的位置還是一片燈光通明,可一想到整幢大廈也都空無一
人,心裡就有點發毛的恐怖感覺。

橋下的林村河河水一如以往的平靜,我一邊走,一邊繼續想。

如果汽車消失了,只剩下紅van的話,那我們……等等…慢著..
.汽車消失了,那火車呢,也會不會一拼消失掉呢?

明早火車地鐵還會繼續運作嗎?

想到這裡,我不禁罵了自己一句「on9」: 既然人全都消失了,開火車的人,也不會倒外;沒有人開火車,又怎
麼會有火車運作呢?
這個時候,想必所有火車都停泊在總車廠內,都上了鎖吧… 火車這個構思,不成。

沒有火車…那….單車呢? 單車也消失了嗎?
單車算不算車呢? 我們可不可能用單車代步?

想到這裡,我不其然的望向對面河岸,太和邨對出的一片河邊,那平
時應該放滿了自行車的鐵欄 (事後我回想,其實從我當時在廣福橋的位置看過去,是不可能看到
平常放自行車的那個鐵欄;可是,當時的我就是如此地自然反應,望
向了那邊)

就是在這麼的一瞬間,在對岸河邊的混凝土河堤上,我看到了「他們
」。

那時環境十分昏暗,在背光的角度下,我沒有看到特別清楚,可是,
我是的而且確的看到了兩個人影,兩個穿著西裝的人,筆直的站在那
條混凝土河堤上,望向我們這邊;
從身高及體格看來,「他們」兩個均是男人沒錯。

「他們」並列排站,看著我們這邊,毫無疑問,是在看著我們;而且
是窺看。
因為,當我無意中看到他們,與他們「打個照面」時,站在左手面的
那個男人,迅速的望向了自己的同伴,點點頭,似是說了句什麼的。

當然,我無法真正的與他們「打個照面」,我什至無法看到他們的臉
,即使他們是如此正面的望向我們這邊來,我還是無法看到他們的臉
和眼;因為,他們兩個的臉上,都掛上了一個長長的,猶如豬嘴外形
般的,黑色防毒面具。

遠處望向他們的臉,就只看到三個工整的圓形,兩小一大: 兩個眼部位置的細小圓形,一個嘴巴呼吸位置的大圓形;整塊面具都
是黑漆漆的,令人望而生畏,看不清楚。

我也再沒法看清楚,因為這個時候,我已被嚇至小腿突然發軟,整個
人後地上跌,摔了一跤。

「你無野啊! 」 看見我突然摔倒在地上,yuki帶點緊張又不解的問。

「………..無事..」 此時我的手腳已是無法聽喚的一直在抖,我費了好一段時間,才安撫
了自己情緒,從地上站起來。

若是燈光再亮一點,也許yuki就能看見我的臉,正蒼白如死屍吧


我調整著自己呼吸,再次強迫自己去大著膽子,望向對面的混凝土河
堤,

空蕩蕩一片,什麼也沒有;好像那兩個帶著防毒面具的男人,從來也
不曾出現過一樣,純粹是我個人的幻見,或幻想。

真的是幻想嗎? 我怎麼突然會幻想這種東西?

此時,我的身體突然不自覺的顫抖了下,滿身都是雞皮疙瘩;

「FUCK!」,我虛弱的暗罵了句。



11《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
 
 
直至走到太和邨,我們分道揚鑣,我也沒有將看到那兩個「防毒面具
男」的事告訴yuki。除了是因為我不能肯定,自己是否真的看到
「他們」,或其實是我自己幻見以外,另一原因,是我不想叫yuk
i聽了我的陳述後,有過大的反應。

畢竟,作為一個大男人的我,當見到如此詭譎的一幕畫面時,也被驚
嚇至摔了在地上;我不敢想像,作為一個弱質女子的yuki,當聽
到我說看到有兩個帶著面具的西裝怪人在對面岸窺看著我們時,會有
多害怕。

今晚所發生的事已經夠多了,短短幾個小時,我們所認知的世界給完
完全全的歪壞再重組,我們所認識的所有親朋戚友全都給憑空的消失
掉,只剩下13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作伴;來到這一刻,我們還沒精
神崩潰,老套說句,已實屬不幸中的大幸。

當然,若yuki是個敏感的女生,她大概會發現我在走過廣福橋的
前後,情緒及態度上的一百八十度轉變;後來一路走回太和的路上,
我對我們之間所講的對話,有只是心不在焉,支支吾吾的混了過去,是以,當我回到家時,已發現自己把剛才一
路上跟yuki談過的事,都忘得七七八八。

皆因那兩只黑色防毒面具,六個工整的圓形,四少兩大,筆直的站在
混凝土河堤上,這個畫面,已變成了一副恐怖的夢魘,烙印在我此刻
的記憶上,無論如何嘗試去分散自己的主意力,也揮之不去。

特別是當我們走過了廣福橋,要沿著林村河河旁走回太和邨時,我們
還是要走過剛才那兩個面具男出現的位置。

我與yuki並行,我在左,她在右;也就是說,經過的時候,我與
那條混凝土河堤特別近,我與那兩人曾出現過的位置,只剩下兩個身
位。

我一直抑制著自己,嘗試壓低自己的好奇心,不要突然望過去看剛才
的那個位置;因為我知道,若我再看,從今打後的無數個夜晚,我也
不要奢望自己能夠在不作惡夢的情況下入睡,如果,我還能睡得著的
話。

可即使是如此,我沒有忘記,在走過那排平常應該放滿自行車的鐵欄
時,看看有沒有自行車的蹤跡。

橘黃色的路燈下,我往右望向那條鐵欄…

謝天謝地,一如平常一樣,鐵欄旁鎖上了許許多多部自行車。

我深吸一口氣,嘗試平衡自己情緒;太好了,我還「打定輸數」,沒
有期望過自行車還會在那邊。即使沒有了汽車,沒有了火車地鐵,這
個所謂的「冥界」(如果真的是的話) 總沒有把我們完完全全的趕盡殺絕;還留下了自行車給我們。

無論是要走出大埔,出九龍去美孚,或是過海去華富,能夠騎自行車
,即使要騎上五,六個小時,也總比徒步行走十五十六個小時出九龍
好吧。

我與yuki在我家樓下分道揚鑣;湊巧的是,原來yuki正正住
在對面的那座;我們兩者之間,分隔了個兒童遊樂場。

「好啦,我走先喇,有咩野事發生,電聯啦。」 她揮手向我道別;
還處於受驚嚇狀態的我,想不出可以說什麼得體面的說話,只是靜靜
的揮了揮手,說了句「bye bye」,便轉身回家,按密碼進了電梯大堂。

空無一人的電梯大堂,連平常總是對我帶笑點頭的保安阿姨,也都一
併消失了,剩下頭頂上,顯示著幾部升降機內部情況的閉路電視,還
如舊的繼續運作著。

電視裡,黑白中帶點藍光色彩的閉路電視,分隔為幾格不同的小小畫
面,分別顯示著不同升降機內的即時畫面;就是,全都空無一人。

剎那間,不知為為何,也許是夜間,看到了沒一個人的香港屋邨空間
,我突然想到了周星馳的《回魂夜》。一想到整棟大廈裡也猶如鬼城
,空蕩蕩的剩下我一人,我即感受到了種莫名的寒意,不能自制的又
抖了一下。

我按下升降機的按鈕,兩扇鐵門徐徐向旁移開,我走進了電梯,按下
「18」,閉合上了雙眼,等待回家。

回到家中,不出所料的空無一人;老爸,老媽,連同那個不知所謂的
剩女「仆街家姐」,也一併消失了。

我不知道這是否叫作不孝,還是一種雙重標準,還是兩者都是;總之
,我對於阿怡,到現在的這一刻,還是有種「希望她是例外,沒有消
失」;可反而對於自己的家人,這三個一起跟我生活了二十五年的家
人;老爸,老媽,「仆街家姐」,我反而會有種「他們也一起被消失
了吧」,什至是「消失了更好」的心態。

想到這,我真的好想好想自責,好想好想去罵罵自己是個多麼不孝順
,不感恩的超級混蛋,可是,我就是沒感覺,我就是作不到;我唯一
能作到的,就是拿出了生活態度4,嘗試再撥一次給阿怡;當然,這
依舊是徒勞無功。

洗了一場快速的熱水澡,我換了一身家居服,關了燈,躺回在自己房
間裡的床上,嘗試強迫自己睡覺,即使是睡個一個兩個小時也好;只
要到了天亮…不,是希望到了天亮,一切都會回復正常。

可此刻在我腦海裡高速混轉,晃來晃去的東西實在是太多,包括今天
晚上的唱k聚會…唱k後的小巴旅途…「健神」…獅子山隧道…沒人
接的電話…消失的車輛…消失的一切…廣福邨…中年男人…yuki
…眼鏡青年…睇波男女…白粉友…yuki…yuki…兩個面具男
…黑色的防毒面具…六個工整的圓形…豬嘴般的黑色外形…廣福橋…
林村河…yuki…阿怡…阿怡…電梯大堂的閉路電視…阿怡…阿怡
………………

不成。
完全睡不著。

我睜開雙眼,從床被裡爬起,望向窗外,十八樓的大埔夜境;那是如
此的靜謐,靜謐得嚇人,與平常總是有幾道大型車輪駛過,或午夜飛
車黨走過時的幾道剎車聲響,簡直是判若兩地。

不成。
即使是很疲憊,真的真的很疲憊,還是一點睡意也沒有,該死。

突然,方才與yuki的對話在我腦海中出現:

「你女友住邊?」….
「佢住九龍啊…美孚新村…做咩咁問?」………
「我男友住係華富邨,唉…仲遠。」…………………….

美孚新村…美孚新村…美孚新村……… 阿怡…. 阿怡……..

「游梓池,睡不著的話,就去找自己女朋友吧!」 腦海裡某道聲音跟我講。

我連忙從床上彈了下來,隨意在衣櫃內找了件運動風衣,穿上了條牛
仔褲,便到廚房裡從冰箱拿出了幾瓶汽水,放進一背包裡。

出門前,我從大門旁,我爸的裝修工具箱內,翻出了個大型剪鎖器;
我猜想,用來剪自行車鎖,它算是綽綽有餘了吧。

我打開了大門,關上燈,門也不鎖的離開了家。



12《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


下了樓,我在步出電梯大堂時,特意給小巴司機打了個電話。

我明白,這算是種奢望,可是,我認為在起程騎腳踏車出九龍前,不
打個電話去嘗試嘗試,問問看到底有沒可能會有方便車坐,總是說不
過去。

拿著生活態度4,我從聯絡人清單內找到了「小巴司機」一欄,按下
「call」鍵,撥出通話。

「—你宜家係9,7,7,7,4……」

就連一般等待對方接通對話的電子訊號聲也給省去,直接跳進去了他
的留言信箱;看來他關掉了手機,認真相信自己那套九屁不通的講法
,覺得明天睡覺醒來後,一切就會回復正常,真是個自欺欺人的混帳
傢伙;
他可會明白,現在他的那台殘舊的紅van,已經是地球上唯一一台
會動的「高速」交通工具,更是我們十六個人唯一的希望??!

我把電話掛上,嘆了口氣,走出了電梯大門,向旁邊專門用來放腳踏
車的停車點走去。

我一邊走一邊往周圍望去,陣陣微弱的冷風吹來,四周空用一人,沒
有半點生命的跡象;相信我,那種感覺,要比你安坐在家中,一邊看
這篇文章時一邊嘗試幻想到的那一種不安,還要誇張擴大十萬九千倍


向兒童遊樂場的方向望過去,我看到了對面的那座住宅。整棟大廈還
有為數不少的單位仍亮著燈,唯獨還是沒有半點人類活動的跡象;

看著那燈光通明的樓梯走廊,我在想,不知道yuki家住那一層那
一個單位? 是向東還是向西? 如果她還沒睡,或是跟我一樣的睡不著,此刻看出窗外,會否看見我
? 假若看見,她大概會覺得,我正要作的事情,也太有決心,接近瘋了
吧…

我在一台一台被繫住了的腳踏車中慢慢走過,仔細觀察到底有沒有一
台,是比較合適用來作我這種「長途旅行」的。

終於,在停放區的一個角落裡,最靠近牆的那邊,我找到了台寶藍色
的高架BMX。BMX應該剛買回來不久,還予人新新的感覺。

我快速把BMX剪下,推了出來,確定輪胎內原本的空氣還有,把椅
子高度調了一下,就動身騎了上去,離開太和。

畢竟這是靠人力推動的腳踏車,不是踏油門就能無限前進的汽車,為
保留騎上斜坡時所需要用到的體力,我沒有直接從太和邨旁的那個快
速公路入口離開,因為,我知道那段路會特別的難騎。

我首先穿過了大埔市中心,沿著吉之島(對不起,我雖知道它已變成
了一田,可還是改不了口) 旁的大埔太和路一直住海邊騎去,直至來到盡頭,才右轉出吐露港公
路。

我瞟了瞟右手上的電子腕錶,按了一下夜光功能,青綠色的電子跳字
顯示,原來已經是「5:23」,距離日出,大概還有一個小時多。

騎在吐露港公路上,右邊是山,左邊是海;大概是因為腳踏車在快速
移動之故,本是微弱的夜風現已變得強暴,正面打在了我的臉頰上;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湧進了我的鼻腔,頓生一陣涼意,我
把風衣前的拉鍊扯至最高,衣領跟貼著我的下巴,風衣被吹至獵獵作
響。

看著左方黑漆漆的吐露港海,遠方來至對面岸海濱公園的橘色橙色倒
照在水上,一切都寧謐得很;此時此刻,我不禁向自己苦笑了下,相
信自從香港開埠以來,也不曾有人試過像我一樣,在完全零輪車子的
吐露港公路上,暢行無阻的騎著腳踏車吧。

一路上,望向黑漆漆的吐露港海,我想了很多東西。首要當然是我所
見到的那兩個西裝防毒面具人,到底是誰? 我較傾向他們不只是我的幻覺,而是,實實在在的存在過。那他們到
底是誰? 基本上,我是百份之百的肯定,他們跟這一連串的事情,肯定有著關
係。是誰? 是事件背後的始作俑者嗎?  那怎麼會有兩個? 是像電影裡般演的一樣,是一群秘密組織般的計劃,什至是政府的恐
怖龐大陰謀嗎? 可政府,真的有這麼大的力量,能叫全世界都消失於一瞬間嘛?

想來想去,我也想不出個什麼結論;也許我該把西裝防毒面具人的事
告訴那位眼鏡青年,或許我跟他會能夠討論出點什麼也說不定;說來
,他回家時,不知有沒有同樣的看到那些防毒面具人呢?

當我從沙田騎至九龍,我並沒有嘗試行走近年新開,比較直接的尖山
隧道,而是,刻意走回舊獅子山隧道,原因是我想作點小小的測試。

穿過隧道時,我故意逆線行走,從三個小時前紅van通過的那一條
個洞口進去。我的確是有種想法,想蓄意嘗試一下,看看我這樣的「
倒騎」回去,會不會可以把現在打亂了的世界調為正常。而我也的確


[圖擷取自網路,如有疑問請私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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