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乞丐一夜,老丐竟然暴斃家中,他因此一生富貴。。。
一波又一波的流民來到了鷓鴣村,他們這些要飯的到哪裡都不收歡迎,何況是南邊來的,大部分不懂官話,只知道伸手討些飯吃。村民們架不住一次又一次的討要,這些饑民晚上棲身在山神廟,到了白天,便去周圍討水討飯,天黑時再聚到一塊,吵鬧不堪。鷓鴣村的人趕他們離開,饑民們做賊似的,怯怯生生看著村民,同意次日便走。 第二日他們離開后,村民們又察覺到,山神廟的蠟燭不見了,定是這些南蠻子造的孽,村民們咬牙切齒,又陸續發現自家菜地里的過冬青菜,也被偷了不少,大罵這些饑民的良心讓狗吃了。劉仁美家損失最嚴重,菜窖被竊了個乾乾淨淨。劉仁美盤算了一下,這個月村子來了四撥饑民,他年輕時曾在南方呆過幾年,饑民的談話他能聽懂七成,南方正在打仗,眾王紛爭,饑民們家園被毀,他們就渡過大江,討個活路。 劉仁美嘆了口氣,忽地臉上一涼,仰面一看,下雪了,於是吩咐兒子,將菜窖封好。「裡面一棵白菜葉子都沒有了,」兒子撅著嘴,去拎鐵揪,他還小,這幾天見村民都在罵這些南蠻子,也學了幾句罵人的話,想在父親面前炫耀一下,剛說出口,劉仁美就一瞪眼,臉拉下老長,兒子一縮脖子,他從來也沒有見過父親這麼生氣過,嚇得後半截生生咽了下去。 劉仁美看著有些委屈的兒子,沒說什麼。兒子還沒有機會嘗過飢餓的滋味,劉仁美嘗過,他最後一次在南方做買賣經紀,銀兩悉數被劫,又摔斷了腿,連續八天只能喝口臭水,等待救援期間,他甚至不能躺著,因為腹中一點湯水都沒有,躺著的話太難受,也只好伏在地上,壓著平癟的肚皮。他知道,人餓久了,就顧不得什麼禮義廉恥。 雪越下越大,劉仁美生了爐火,正跟兒子講著昔日不堪回首的舊事,院門彷彿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兒子聽得入迷,催他往下講。劉仁美站起來,幾步來到院中,眼睛不離院門,急走幾步,拉開一看,瞧見一個滿身是雪的老人,衣裳臟爛,瑟縮著身子,用渾濁無力的眼睛抬頭瞧著劉仁美,似是用盡了最後一點力氣。 劉仁美心裡一緊,和兒子一起將這老乞丐攙入房裡取暖。父子兩人把他扶到火爐旁,這老頭嘴裡吐了一個字,劉仁美聽得清楚,「餓。」去灶房溫了碗熱粥,遞給老頭,老頭擺擺手,掏出了自己的碗,劉仁美會意,將粥倒進去,老頭幾口喝完,眼淚鼻涕一齊流下,從喉頭深處哦了一聲,有了些活氣。劉仁美又給他盛了一碗,老頭拭去眼淚,再次喝罷,用江浙一帶的口音,對劉仁美說了句謝謝。 他告訴劉仁美父子,自己算是當地的望族,家底甚厚,於是首當其衝,這次兵亂,一夜之間,家敗人亡,好歹逃出命來,又被昔日的仇家認出,衝散家眷,至此和家人失了訊息,他來到鷓鴣村,饑寒交迫,敲了多戶人家,都被拒之門外,又來到劉仁美家,敲了幾下,也沒有力氣了,就縮在門口,不想劉仁美竟然會將他請到家裡,還給他熱粥喝。劉仁美問他今後何去何從,老頭眼神黯了下來,良久不語,劉仁美道,「老丈不妨先在我家住下,待雪霽之後,再尋家人不遲。」 老頭道,「我腹里還有些飢餓,掌柜的你可否送我些麵餅,我明天便上路,老叟我著急家人行蹤,不能長留。」劉仁美道,「也好,我送老丈一身冬衣,現在去灶房烙些餅子,你帶在身邊可以充饑。」又讓兒子照看好老人,自己弄了幾十個餅子,塞在包裹里,然後鋪了一床被窩讓老人安睡。 豈料次日一早,見老人縮著不動,才發現竟是死了,看著包裹里的麵餅只剩一半,劉仁美恍然大悟,懊惱不已,「我早該想到他多日不曾進食,不該將包裹過早給他,他定是昨夜吃了甚多麵餅,活活撐死了。」左鄰右里聞訊趕來,都說劉仁美不該留這老頭,這下倒好,霉運找上門來了,劉仁美搖搖頭,讓眾人做個見證,買了口薄棺,盛了老丐屍體,村裡沒有義莊,劉仁美就央求眾人幫忙,將這老頭埋了。
此事淪為笑談。四年後,南方依舊是戰火連天,卻再也沒有饑民途經鷓鴣村了,大抵該逃的都逃了,該死的都死了吧。忽一日,來了一隊南方人馬,問村民四年前可曾見過一個麻臉老人,凡有知情下落者,皆有賞銀,挨家挨戶的問,有幾人突地想起,這不就是之前活活撐死在劉仁美家裡的老乞丐嘛,於是實情相告。 那劉仁美聽了來人所說,也不瞞著,將事情一五一十詳細告知,領頭的乃是個年近四旬的大高個子,一拍桌子,喝道,「這人除了一臉麻子,還有兩條長垂白眉,身形六尺上下,對也不對?」劉仁美點頭道,「正是。」中年人高聲道,「那人便是我的父親,你說他活活撐死了?」劉仁美嘆口氣道,「正是。」又從灶房拿來一個碗來,「此碗乃是令尊下來的,我不曾置於棺中,只求日後做個見證。」本來寒光逼人的中年人,見了這碗,眼神柔和下來,把它放在手裡反覆摩挲,「領我去他的埋屍地,」最後他說道。劉仁美心裡頗為沉重,帶著他到了一處墳地。 中年人跪在墳前,放聲痛哭,口裡不斷嚷著要替父親報仇,慟了許久,對劉仁美說道,「我胡德亮恩怨分明,那日,我們逃亡途中被仇家伏擊,家人分散,那時我父親已病入膏肓,命不久矣,這幾年,我到處打聽父親曾途經何處,乞天公垂憐,能收殮父親的屍骨,近日才打聽到父親曾途經貴村,被恩公收留一夜,我父親做了飽死鬼,不致凍死餓死,做兒子的心裡也算有些許寬慰。」又轉身對劉仁美叩頭。劉仁美心裡「啊」了一聲,多年的愧疚方才釋然,雙手攙起胡德亮。
胡德亮又起出父親屍骸,說要遷回故土,問劉仁美願意做官否?劉仁美擺手推脫,胡德亮又道,「恩公即有南窗之志,我亦不勉強,瞧令公子乃是可造之材,眼下南方將定,好男兒志在四方,令公子是否願跟隨我軍,日後封爵耀祖。」 劉仁美的兒子眼睛大亮,劉仁美又推辭道,「不瞞胡兄,我乃是村野匹夫,這孩子五歲那年,母親病故,眼下我亦抱病在身,就只一子,不妨讓他在我身邊多呆幾年,免得落個不孝之名。」胡德亮拍腿道,「甚好,甚好,百行孝為先,如此我便不再勉強了。」留下一箱銀子,道,「恩公無論如何都要收下這點薄禮,不然就是瞧不起胡某,胡某可要生氣了。」 劉仁美只得接受,當日送別胡德亮一行,鷓鴣村民俱是眼紅劉仁美撞了鴻頭大運,頗有些不平,被一個年長者罵道,「當年,我們連施捨乞丐一碗飯的善心都沒有,又有什麼可抱怨的!」在場者無不臊紅了臉。憑著這些銀子,劉仁美再次做起生意買賣,終富甲一方,一生平安多福,似有鬼神相佑。后親自去南方拜會胡家,驚聞胡德亮扶棺歸鄉後半年,便戰死沙場,不由得駭出一身冷汗,不忘舊恩,又接濟胡德亮遺孀以及子女多年,重振胡氏。(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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