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坐過牢、被逼供、被鬥爭..... 上海最後名媛傳奇一生
鄭念原名姚念媛,她父親曾留學日本,後任北洋政府官員。1931年,她在天津南開女中唸書時,曾四次登上《北洋畫報》封面。鄭念後來畢業於燕京大學,30年代留學英國,就讀於倫敦政治經濟學院,在學校認識正攻讀博士學位的留學生鄭康祺。他們結婚並完成學業後,抗戰已爆發,兩人1939年來到戰時陪都重慶,鄭康祺任職於外交部,後被派駐澳大利亞。
1949年秋,鄭念夫婦回國。後來他們留在大陸,鄭康祺曾擔任市長陳毅的外交顧問,又出任英國殼牌石油公司上海分公司總經理,殼牌石油是一九四九年後唯一留在大陸的西方石油公司。1957年,丈夫病逝,鄭念擔任英籍總經理的顧問,有時代理總經理,直到文革前夕殼牌石油公司撤出大陸。
在50~60年代,像她這樣完全維持了舊日生活方式的家庭,寥寥無幾:跟外國友人往來,有男女僕人和廚師,生活精緻優裕,家裡陳設明清古董,穿旗袍而不穿解放裝──她的英國朋友說,她家“是這個色彩貧乏的城市中一方充滿幽雅高尚情趣的綠洲”。這種既優越也不乏張揚的生活方式,在越來越無產階級化的上海,即便作為統戰物件,仍然顯得太與眾不同,可能也令某些人側目。
除了丈夫過早去世,鄭唸作為學生、外交官夫人和外資企業高階職員的前半生,基本上是風和日麗的。文革浩劫,徹底摧毀了她的生活,她淪為單身牢房的階下囚,遭監禁數年,在上影廠當演員的獨生女兒也被迫害致死。1973年出獄後,她住在上海太原路,處境比獄中雖有天淵之別,但仍被暗中監視。
鄭念在文革初期被抄家、軟禁,1966年9月被視為英國間諜入獄。有漫長的六年半被單獨監禁,受到輪番審訊、拷打。無人交流的孤寂,對女兒的擔憂,精神和肉體難以承受的折磨……也曾令她身心俱疲、消沉絕望,還幾次因肺炎、大出血病危住院。
為了讓她承認那些莫須有的罪行,鄭念曾經有十多天雙手被反扭在背後,手銬深深嵌進肉裡,磨破面板,膿血流淌,度日如年。她每次方便後要拉上西褲側面的拉鍊,都勒得傷口撕肝裂肺的痛,但她寧願創口加深也不願衣衫不整;有位送飯的女人好心勸她高聲大哭,以便讓看守注意到她雙手要殘廢了。而鄭念想的是:怎麼能因此就大放悲聲求饒呢?“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纔可以發出那種嚎哭之聲,這實在太幼稚,且不文明。”
當健康狀況惡劣到身體和思維都接近崩潰時,鄭念自創體操,強迫自己悄悄鍛鍊身體──比大把脫髮和牙齦出血更令她恐慌的,是身體虛脫後思索能力的衰退;她每天花幾個小時學習並背誦毛澤東語錄,既活躍腦力,也使自己獲取與審訊者辯論的依據,結果是她比審訊者更熟悉那些語錄;她也打撈埋藏在記憶深處的唐詩,背誦並欣賞那些天才之作,沉浸在不朽詩句和美妙意境之中。
鄭念講述,她在獄中用種種方式維護精神的健全,為了抵禦與世隔絕的極度孤寂,有時甚至主動出擊,故意與看守爭辯,哪怕因此而遭致拳打腳踢、被稱為“瘋老婆子”。在她看來,“抗爭,也是一種積極的舉動,比忍耐、壓抑,都容易振奮人的精神。”
審訊者不僅無法讓鄭念認罪,也沒能用自己地位的優越,擊碎她骨子裡的高傲:她除了自證清白,也不誣陷他人,甚至膽敢為劉少奇辯護;她身為囚犯,卻不肯卑怯地示弱、乞憐;她跟他們鬥智鬥勇,思辨與表達能力、智力水平都明顯高出一籌;即使飢寒交迫、瀕臨死亡,她仍然竭力秉持整潔的習慣,那份矜持、清雅氣質,並未在非人的處境中全部磨損。教養的光線有時候很微弱,只能照見一己一身。然而,憑藉這粒微光,加上非同尋常的強硬個性,鄭念以纖弱之身,獨自抵禦了世間的酷烈、人生的無常,這種“窮且益堅”的力度、韌性,異常動人。
出獄後,鄭唸的體重只有七十七斤,比入獄前減輕了三十斤。時隔多年第一次照鏡子,看到自己的衰老、憔悴模樣,她大吃一驚,“只有一雙眼睛顯得特別明亮,這是因為我隨時要提防外界。”這股犀利警覺的眼神,貫穿其晚年,和手腕的傷痕一樣,是牢獄生活留下的印記。
文革結束,鄭念獲得平反,處境完全改善。老太太出國時已經六十五歲,又積極去適應新環境,著書、演講,抵禦老來的病痛、孤獨和飄落異鄉的悵惘。她中年喪夫,晚年喪女,九死一生,病逝於華盛頓,享年九十四歲。
1980年,鄭念離開上海前往香港,後定居美國。1987年,她出版英文版回憶錄《Life and Death in Shanghai》,轟動英美文壇。這是最早在海外出版的講述文革中個人遭遇的作品。1988年,程乃珊母女將其譯為《上海生死劫》,浙江文藝出版社首印五萬冊,很快銷售一空。
《上海生死劫》(Life and Death in Shanghai)是鄭念的自傳,記述了她經歷的文革。這個以間諜罪名坐六年半牢,又經受女兒被迫害致死打擊的偉大女性,始終保持了自身的高貴與尊嚴。在身心將崩潰時,有人勸其直放悲聲。她拒絕了:真不知該如何才能發出。朱大可說,她有比古瓷更硬更美的靈魂。
VIA 全球奇觀/網路整理
[圖擷取自網路,如有疑問請私訊]
| 喜歡這篇嗎?快分享吧! |
前一頁
後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