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與眼球

阿黛坐在警察局僵硬的椅子上,面容慘淡如窗外的晨曦。她垂著頭,顫聲回答著例行的問題,手指互相絞纏,粘稠的觸感。
  警察于是放下筆,寬慰地說,“小姑娘,不必那么害怕。這畢竟不是你的錯。”
  她抬頭,勉強地笑,“請問,那個人現在……?”
  “傷勢比較嚴重,送醫院了。但你放心,醫好了,還是會受到制裁的!”他說得正義。
  但阿黛擔心的不是這個。
  
  
  昨天夜里,阿黛收拾完,獨自一人從打工的商店里出來。盤點到很晚才結束,阿黛有些抱怨,但看見其他同事還要通宵干下去,多少寬慰了些。
  她看表,已經凌晨一點多。街上沒有了人煙,乍一看象走進了鬼片里。她不安地東張西望,連出租車也攔不到了。不過即使攔到了,她也未必有勇氣坐。振作精神,她攏攏衣服,加快了步子。
  
  于是,身后隱約地也是一陣腳步聲。阿黛一驚,渾身的汗毛如刺猬根根倒立。她當然明白這深夜的尾隨意味著什么,許多血腥不堪的畫面也一下子沖撞在腦袋里。她聽得更真切了,背后擲地有聲的步伐,在空曠的道路上演奏。似是渴望的呐喊,無所畏懼。她怕極了,不由地小跑起來。卻更刺激了身后的人。明顯是成年男子的厚重呼吸聲越逼越近。阿黛恐懼,救命的字眼幾乎沖到了喉嚨。卻迅速被一只粗壯的手按上了口唇,身子被一股蠻力拖往一條死胡同。
  
  完了,阿黛絕望地想。
  男子把她拖進胡同,她掙扎著逃脫,力氣不足之余,攝人的寒光抵上了她的咽喉。男子持刀,邪邪地笑。阿黛一驚,身體已被壓在他的身下。不堪重負的肉體,每個骨節都在隱隱做痛。男子眼見得手,欲火焚身,刀子歪在了一邊,忙著寬衣解帶。眼見著男子擒住她的雙手送開一只,把她的裙子拉到了腰間。阿黛慌亂之余,本能地伸手。兩只手指,一地的鮮血。
  
  只一瞬間,改變了形勢。
  
  
  ~~~
  
  阿黛受驚過度,簡單的筆錄后被家人帶回了家。而犯人,一雙眼睛被手指深深戳入。失明已經注定,流了一地的血,疼得昏死過去。被送進醫院。沒有人會為此責怪阿黛。她只是保護了自己。
  
  
  阿黛回到家后,依然恍恍惚惚。父母柔聲喚她,她失神良久,才緩緩而疑惑地轉頭看他們。
  
  “受了刺激,可能精神方面短暫會有些異樣。多開導她呵護她,很快會恢復的。”
  阿黛的父母也只能照做。只是神經細密,是腦中一張微妙的網。看著阿黛呆滯的表情,她的母親仿佛看見那些纖細的纖維根根斷裂,她禁不住,抱住阿黛久久哭泣。卻沒有注意到,渾渾噩噩的阿黛,目光的焦點,是自己的一雙粘稠汗濕的玉手。
  
  
  
  阿黛在家休養的日子,成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公主。父母包辦了所有的家務,生怕最細微的震動,也會牽連她脆弱的神經。可憐父母心,而阿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無暇關注。
  
  
  她開始神經衰弱,眼袋如倒掛的黑色眼影。因為睡不踏實。她夜夜做夢,飛身回到那個夜晚。
  她看見自己被壓在惡人的身下,掙扎如垂死的羔羊,太軟弱,只引得狼更加地饑渴。她于是漸漸松懈。無可奈何,只得束手就擒,任由對方。卻不會害怕,她驚訝夢中的自己一點都不覺得恐懼。松弛的身體象騰在云霧中,奇妙的感覺如小小的泡泡漲滿了胸膛。被撫摸和擠壓后,一一炸開,絢爛如煙花。身體如癫痫般抽搐,卻很愉悅。
  
  是興奮,她終于拿捏到了最准確的形容詞!她開始漸漸地興奮起來,四肢痙攣,腦海空白。幾乎達到高潮。
  她奇怪夢中的自己為何有淋漓的期待,嘟起的嘴唇如索求禮物的小女孩。但她很快明白,那是預知的快感。因為她已經知道故事的結局,此刻只是在夢中重演她的壯舉。她很清楚自己才是故事中的強者。她才是對方的狼。
  男子送開一只手,拉高她的裙子。她忽然暧昧地笑了,仿佛等待了太久。她的手指如離弦的箭,精准地探出…………血洶湧而來,甚至埋沒了她的臉。
  她聽見自己興奮不能自已的笑聲,壓過了男人痛苦的吼叫。
  
  
  她驚醒,兩只手指僵立在半空。
  她惶恐地縮回已經冰涼的手指,不明白自己怎么會做那樣的夢。她以為一切只是錯覺,是她精神受刺激的后遺症。但手指有真實的觸感,冰冷,粘稠。如探進了潮濕的洞穴。她錯愕,用被單反復擦干手指的冷汗。
  
  
  她的抑郁不見緩解,每天泛著空洞的眼神,不安的手指互相交錯。母親遞給她一只削好的蘋果,她接過,圓圓的形狀,用指紋摩擦,上下滑動。
  太硬了,她搖頭,扔在一邊。她忽然,不知自己想要什么。
  
  
  母親拿她沒有辦法。約了阿黛幾個朋友到家里來開導她。三五個年青人圍著阿黛坐在沙發上,母親端上咖啡和冰激凌,退去別的房間。讓他們自由地說。
  
  朋友們面對落落寡歡的阿黛,一時也不知該說什么。只是畢竟是年青人,輕輕挑起幾句,就開啟了話匣子。
  
  “阿黛,別這樣,又不是你的錯!”
  阿黛點點頭。但誰又知道她真正的煩惱?
  “不過阿黛你好厲害啊!碰到這種事情,我肯定嚇得昏倒!”
  她張張嘴,又是說不出什么。
  “阿黛你倒是說點什么啊!”朋友們抗議她玩偶般的神態。
  “比如說,那時候你怕不怕?那男人長什么樣子?”
  阿黛順著這句話思索。她低著頭,緩緩,猶豫地答,“我那時,很怕,真的很害怕。直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只覺得都是本能。”
  
  “太黑了,我看不清他的長相。但他很魁梧,渾身上下都很魁梧,一下子就把我拉進胡同里。”
  朋友們屏息聽著,獵奇或者隱晦的心理暗自蓬發。
  她自顧自說著,夢吟般,“魁梧,充滿可怕的力量。可是,又太脆弱了。那雙渴求的眼睛,火球一樣燃燒。我甚至以為它們是燙的。但手指觸上它們,才發現不過是溫的。那反差,太奇妙了。……”
  朋友們隱隱懼怕了,為了阿黛漸漸癡癡的表情。卻還是有人不死心地問,“阿黛,戳進去的時候,是什么樣的感覺。惡心嗎?”
  
  她猶豫了很久,笑了。她不再說什么,卻一直微笑,蒙娜麗莎一般。
  她的朋友不久便告辭。在離去時,看見癡呆的阿黛,手指顫抖,一下下戳著桌子上圓圓的冰激凌球。很快樂的樣子。

 沒有人的時候,阿黛忽然有了強烈的傾訴欲望。她踱著步子在房間里來回地走動。她太興奮了,腦子象發熱的機器,指揮嘴唇一遍遍描述那醉人的場景。
  
  象一只柔韌的氣球,剛碰上去,有淺淺的塌陷。很有彈性的樣子,不禁想探得更深。以為它永遠不會破,卻在那一刻殘破得體無完膚。隨即變得粘稠,潮濕。莫名其妙的汁液流出來。
  身上還痛著,卻不自覺地興奮。象吊著脖子做愛會有別樣的快感,她的手指不覺地在泥漿里攪拌著。血飛濺到她的臉上,她的眼前一片混沌。仿佛面對也只不過是個潮濕的洞穴,她想鑽進去。那里,是溫溫的。比母親的子宮更可愛。
  
  
  她說著說著,忽然愣住了。
  那只是一刹那間的動作,為何會有那么綿長的回憶?
  她開始懷疑自己。手指如冰上的芭蕾舞者交替而動。她疑惑地看著它們快樂而焦躁地舞動,象在向她傾訴,渴求。它們才是饑渴的狼。它們不願意那份快感,只是夢中的海市蜃樓。
  
  
  真的只是海市蜃樓嗎?只是她受刺激后的幻覺?她的手指冒出稠稠的冷汗……
  
  幾天后,阿黛在報紙上看見那個男人,空洞的雙眼,象兩只泥濘的洞穴。
  她心馳神往,幾乎被吸進去。
  
  
  ~~~~
  
  
  她決定了。
  又一天。深夜一點。
  阿黛逃家,走在無人的街上。她徘徊了太久,身心疲憊。只有手指狂熱地顫動。
  她有太多的疑問。現實與夢境,真相與幻想,她究竟陷在了哪個里?她搖頭,沒有答案。那一刻太匆匆,她想不起任何答案。她想,可否再有一次機會……
  身體被裹在清冷的風里。薄衣薄裙下,是少女芬芳的肉體。
  她聽見身后是隱約的腳步聲,耳膜鼓動,似是開啟了她身體的某個開關。她開始小跑,不是因為怕,而是,好熱好熱。她的奔跑明顯刺激了身后的人,仿佛是成年男子的厚重呼吸聲越逼越近。阿黛笑了,狂喜的呻吟幾乎沖到了喉嚨。卻迅速被一只粗壯的手按上了口唇,身子被一股蠻力拖往一條死胡同。
  
  
  她恍惚,宛如在夢里。
  她不費力抵抗,任由喘著粗氣的大漢把她壓在身下。她不怕。她怕什么?她有預感,一切會按部就班。她才是強者,她才是對方的狼。
  她的手指躁動了,拼命忍耐。
  
  
  真的只是海市蜃樓嗎?那些顫栗的觸感,真的不是上帝的禮物嗎?
  不!既然只是海市蜃樓,那為何不去證明它,實現它!
  
  她終于等到那一刻。大漢騰開一只手,拉高她單薄的裙子。她的興奮達到至高點。她釋放自己急于探求的手指。放手一博,這次,她學會享受。
  
  血飛濺到臉上。好大一個泥濘的洞穴。不,是兩個…………
  
  一切終于不再是幻覺。她探得更深更深……


[圖擷取自網路,如有疑問請私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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