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就聽過冥婚的故事,沒想到竟然發生在我自己的身上!

我已經顧不上和那個女人拉扯了,將馮書橋放下靠在院門上,發瘋一般沖向吳陽陽,將他手上的鈴鐺一把奪下,又把他眼睛上蒙的白布扯下來,“你幹什麼!”因為憤怒。我的聲音幾乎破音。從喉嚨裡擠出來,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會發出這樣的聲音,我像個潑婦一般。眼睛幾乎要射出刀子。狠狠的瞪著眼前的吳陽陽。
    被拉下眼睛上白布的吳陽陽,顯然可以看到我,可是他的目光渾濁,眼神呆滯,仔細一看。兩隻眼仁上翻,只剩下眼白,而且眼白也變成了淡灰色,整個人好似中邪一般!
    不可能啊,吳陽陽怎麼會中邪?
    我也來不及去研究他到底有沒有中邪,回頭去找馮書橋。卻見他整個人已經如玉山傾倒,緩緩地從鐵門的欄杆上滑下去,臉上痛苦不減絲毫,而那個喊他“慕凡”的女人已經沖在他身邊,將他拉住,滿臉是淚,比我還要心疼的問道,“慕凡,你怎麼了?慕凡,你不要嚇我!”役場記扛。
    這女郎不過二十三四歲的樣子,看起來優雅而文靜,穿著一身米黃色的風衣,一頭長發如黑色瀑布般傾下,將本就蒼白的膚色襯得一絲血色都沒有了。
    但是不得不說,真的是漂亮啊!尤其是她現在這梨花帶雨的樣子,像極了電視裡的年輕小寡婦,抱著馮書橋,我都不忍心再上前去和她爭搶了。
    耳後咕咚一聲,我回身一看,卻是吳陽陽翻著白眼一咕嚕倒在地上,我只好又跑到他身邊,對著他的臉啪啪兩巴掌,終於將他悠悠扇醒過來,他的眼神也恢復了正常,他還沒來得及看到我就破口大罵,“小爺不是說了嗎!做法招魂請鬼的時候,誰也不許打攪!現在好了吧!好容易請出來的鬼魂跑了!我不管,規矩是你們壞的,錢你們得照付……”

    他還想再罵幾句,一抬眼卻看到了我,滿臉驚訝,“羅薇薇……你、你怎麼在這裡?”
    “你是昏了頭了吧?這是我的房子,我不在這裡在哪裡?!”我一想到馮書橋這個樣子一定和他手上的鈴鐺有關係,不由對他心生恨意,一把把他甩到地上,砸出咯噔一聲,痛得他齜牙咧嘴,“你裝神弄鬼都開始對自己人下手了嗎?還是說你一直就沒把我們當做自己人?”
    吳陽陽揉揉眼睛,爬了起來,一看到眼前的房子,也愣住了,“怎麼會到了這裡?”說著,他又看到了他帶來的那個女人抱著馮書橋哭得淚如雨下,頓時臉色大變,跺著腳急道,“媽呀,請的鬼居然是他!辦錯事了辦錯事了!”
    他的話牛頭不對馬嘴,我也搞不清他到底在說什麼,也懶得理會他,跑到馮書橋身邊,明知道那女人是馮書橋這具肉身生前的女朋友,卻只好狠心將她一把推開,“你幹什麼?大白天的抱著別的男人拉拉扯扯的,不害臊嗎?”
    那女人抬起淚眼,這才注意到我,她還沒有搞清楚情況,轉眼又對吳陽陽看了看,“小吳師父,難道不是你幫我找回了慕凡嗎?”
    我這才意識到,吳陽陽前兩天就在說這小區裡有人要找他請鬼,那個人就是馮書橋這具肉身李慕凡的女朋友,眼前這個哭泣的女人!她一定是前段時間在街頭偶遇馮書橋和我,認為自己的男朋友還在世上,所以找到吳陽陽,想要讓李慕凡再回到她身邊。而吳陽陽沒見過這女人,不知道她要找的人居然就是馮書橋,就稀里糊塗的接了這個活,也許還遇到了自己解決不了的問題,所以就在昨天趕回老家師父呂三尸家裡請教呂三尸。

    見我和那個女人一同盯著自己,吳陽陽滿臉尷尬。
    他紅著臉道,“哎喲喲,我學藝不精,帶錯路找錯人了
!蔣小姐,這位不是您的未婚夫,可能只是跟您未婚夫長得比較像。這次請魂失敗算我的,我明兒幫你再請一次你看成不? ”

    那被吳陽陽稱作蔣小姐的女郎不敢相信的看了看吳陽陽,又看了看馮書橋,突然不顧矜持,發瘋一般將馮書橋的衣服扯開,在他的後背肩胛骨之處找到一塊暗紅色的圓形胎記,用纖細的手指只給我們看,拼命的搖著頭,“他就是慕凡!慕凡身上的這塊胎記,我絕不會記錯!你已經幫我找到慕凡了!錢我會照付給你,現在請你幫我把慕凡帶回家!”
    我一下子著了慌,嘴還兀自硬著,“你亂說什麼,什麼胎記不胎記的,胎記也有長得一樣的,你認錯人了!”
    畢竟這個蔣小姐是李慕凡的正牌女朋友,我們佔著別人的身體,總是理虧,連爭辯也沒有了底氣,只能一遍遍的說她認錯人了,蔣小姐乍一看柔弱如柳,但是認准了馮書橋就是李慕凡之後,卻無比堅毅,“不可能,你們這些人,心術不正,到底用了什麼法子把慕凡騙到這裡?只怕慕凡在醫院斷氣,也是你們故意鬧的吧?如果你們再阻攔我把慕凡帶走,我就報警!慕凡人在這裡,我們帶去醫院做dna檢測,到時候誰是誰非,一目了然!你們就等著蹲大牢吃牢飯吧!”
    “哎哎哎?你這位小姐,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誰要蹲大牢誰要吃牢飯了?你都說了你未婚夫在醫院咽了氣,那就是死了,你在這裡見到一個好好的大活人,只不過長得像了點,就當成自己的未婚夫,說出去不怕人家笑話嗎?小寡婦思春了是不是?再說了,你也說了只是未婚夫,又沒結婚,要是活著,指不定還要黃呢,就是結過婚了,現在離婚的也多了去了,你這麼緊緊的抱著人家,不嫌害臊嗎?”

    我一向不善拌嘴,沒想到吳陽陽在鄉下呆了二十多年,見慣了村婦罵街,吵起架來氣勢足、詞彙量大,愣是一個髒字兒不帶的把這蔣小姐罵的滿眼淚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半晌,她才指著吳陽陽怒道,“你、你們欺人太甚!等慕凡醒過來,我們讓他自己認認。”
    吳陽陽朝我看了一眼,滿眼的無辜,聳了聳肩,悄聲道,“對不起,給你們招來這個大麻煩。”
    我狠狠瞪他一眼,“你知道就好!你到底對馮書橋做了什麼,他怎麼昏迷了?”
    吳陽陽湊到我耳邊說道,“我剛剛把那個死鬼李慕凡的冤魂招上來了,他暫時上了我的身,帶著我們找自己的肉身找到了這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老馮的肉身本來是他的,不管老馮多麼厲害,有了什麼法子穩固自己的魂魄在那具肉身之上,原來的宿主和肉身二十多年靈肉合一,那種**和靈魂之間的默契,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李慕凡一來,見到自己的肉身,自然想衝進去擠出馮書橋這個宿主,所以……”
    “所以馮書橋現在很危險是不是!”我恨得咬著牙齒對吳陽陽吼道,“你怎麼這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吳陽陽知道自己做了大錯事,也不敢跟我爭辯,滿臉都是委屈,“咱們先把老馮搬進屋子裡,玄武給的那塊牛骨牌還在嗎?那玩意現在能用得上。”

    “我進去找給你。”說著,我就和吳陽陽走到馮書橋身邊,一左一右的將他攙起來,蔣小姐在一邊眼巴巴的看著,但是知道我們兩個都不好惹,也不說話,就默默地跟進了屋子裡。
    我們把馮書橋安頓在一樓的一間臥房裡,蔣小姐便也在臥房裡的貴妃椅上坐下,一雙眼睛一刻也不遠離開馮書橋。



看她這個樣子,我突然不忍起來,她失去了最愛的人,現在終於又找到了,可是這人已經不再愛她了,若是如此
。倒不如不要這失而復得。那樣的話。好歹在她心裡,她的愛人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都是愛著她的。

    想想自己若是有一天這麼失去馮書橋,我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感受。會不會也像這蔣小姐一般彷彿失了半條命。變成一具活著的行屍走肉。我甚至分不清我到底愛不愛馮書橋,我們從一開始,就不是你情我願的結合,全都好似命運冥冥中自由安排,好像一條線上的兩隻螞蚱。就這麼走到了一起,可是我現在擔心他,依賴他,不希望他出任何事,看到他這樣,我恨不得能夠代替他去受苦。我不知道他心裡是不是也是這樣對我。
    但我渴望他能夠如我對他一般對我。這是我小小的私心。役場節號。
    “薇薇……”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馮書橋虛弱的聲音傳過來,他翻了個身,用手艱難的支撐著身子,準備坐起來,我還沒來得及過去扶他,蔣小姐已經衝了上來,用自己瘦弱的身軀將他撐了起來。
    她雙眸含情,“慕凡,你醒了嗎?”
    馮書橋何等聰明之人,一看到蔣小姐,就知道他最最擔心的大麻煩終於還是找來了,他朝我看了一眼,有些無奈,我也只好報之一笑,他又轉過頭對蔣小姐低聲道,“這位小姐是……您是不是認錯人了?”
    蔣小姐一直都端著矜持,即便是悲痛哭泣,也都是默不作聲,只是流淚,馮書橋這一聲問出來,她立即就崩潰了,撲到馮書橋懷裡,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慕凡,你到底怎麼了?”
    馮書橋面色尷尬,眼光飛到我臉上,我對他搖了搖頭,表示我並不介意,他才輕鬆了些,輕輕將蔣小姐推開,又重述一遍,“小姐,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什麼慕凡。”
    “不可能的,你背上的胎記……”
    “我背上沒有什麼胎記,那是我小時候淘氣打翻了開水瓶被開水燙的傷疤。”馮書橋反應極快,立即辯解道。
    蔣小姐臉上透出失望,幾乎就要絕望,抱著臉失聲痛哭起來,“我是曼妮啊!慕凡,你怎麼了,你到底怎麼了……你把慕凡還給我,求求你了……”
    蔣小姐的悲傷幾乎感染了所有人,我們幾個都不忍心再說半句刺激她的話了,整個屋子裡只剩她一個人的哭泣聲,空氣中似乎都瀰漫著淡淡的淚水的鹹澀味。
    馮書橋似乎下了決心一般,有些吃力的下了床站到我身邊,將我的肩膀摟住,“曼妮小姐,你真的認錯人了,這位是我的妻子,那位是我的朋友,我想這一切都是一個誤會。”
    吳陽陽也連忙衝上前打圓場,“是的是的,蔣小姐,都怪我都怪我,我學藝不精,不知道招上來什麼鬼了,把咱們帶到了這裡。”
    蔣曼妮卻完全不在意吳陽陽說了什麼,只是呆呆的看著馮書橋那隻搭在我肩上的手,那表情就像是她一件最心愛的禮物被別人佔為己有了一般,她若是鬧起來,我還要好受一點,但是她這樣沉默的悲泣,實在讓我內疚不已。
    我不想再刺激她,便往旁邊挪了挪腳步,想要離開馮書橋的懷抱,沒想到一向善解人意的馮書橋,此時卻極其不盡人意,絲毫不顧蔣小姐的感受,不但不讓我離開,反而將我抱得更緊,“曼妮小姐,逝者已矣,你應該學會釋懷和遺忘,然後開始新的生活。而不是沉浸在痛苦之中,永遠哭哭啼啼,到處找一個已經死了的人。你過得好,你愛的人才能瞑目。”
    我這才明白馮書橋的苦心,他是想快刀斬亂麻,讓蔣小姐一次私心,而不是再這樣尋尋覓覓的痛苦不堪。
    蔣小姐呆呆的回到貴妃椅上,淚珠又滴滴滾落,畢竟是大家閨秀的模樣,她的涵養也讓我們敬服,此時她顯然已經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了,不管她怎麼懷疑,也已經知道面前的馮書橋,不是她的李慕凡了,“對不起,是我失控了。”
    接著她流著淚跟我們說了她和李慕凡之間的愛情,聽得我們幾個人都感動不已,也終於理解她為什麼要這麼執著的到處尋找李慕凡。只是她講述的時候,一直都是含情脈脈的看著馮書橋,讓我渾身都不舒服。好在馮書橋非常懂得避嫌,連正眼也不瞧她一眼,一直緊緊的握住我的手。
    蔣小姐全名蔣曼妮,祖上是蔣介石蔣氏的旁支,自然也是個有權有勢的大家庭。抗日戰爭之後,蔣氏王朝舉朝逃亡台灣的時候,蔣曼妮的太祖父也跟著蔣介石逃往了台灣,改革開放之後,蔣曼妮的祖父受太祖父遺命,又帶著一家老小遷回舊址。本就有資本,從前的老關係也都還在,蔣家在內地做起了生意,依舊過著令人羨慕的豪門生活。
    蔣曼妮出生在內地,長在內地,對台灣的生活沒有任何嚮往,因此留學的時候也沒有選擇去台灣認祖歸宗,而是去了日本。在日本,她遇到了落魄的李慕凡。
    李慕凡的父親是早期的偷渡者,在日本討生活的時候和一個日本女人生下了李慕凡,李慕凡的母親不堪家人嫌惡的眼光,最終選擇離開了李慕凡父子,而李慕凡就跟著父親艱辛的在日本討生活。李父為了撫養李慕凡,什麼臟活累活都乾,餐廳裡、工廠裡、海邊漁場……那些又髒又累的工作環境裡,到處都出現過李父的身影。
    好在李慕凡非常爭氣,一直品學兼優而又彬彬有禮,一口氣讀到了日本最著名的早稻田大學,連大學裡的教授都誇他優秀,得知他的家庭條件艱難之後,還給他介紹了周末在學校圖書館裡看管圖書的兼職工作,讓他可以稍稍貼補家庭。李父非常高興,認為自己的兒子一定會有大出息。因此雖然五十多歲的年紀了,但是做什麼都還是很有乾勁。
    日本的人工非常貴,尤其是建築行業,李父早年在國內的時候做過瓦匠,就去日本的工地上打工,這樣可以多掙些錢,讓李慕凡讀完本科繼續讀研究院。李慕凡總是勸父親不要這麼辛苦,真的沒錢自己可以輟學。李父聽完這個話卻勃然大怒,把李慕凡罵了一頓,叫他只管學業,其他什麼都不管。
    可是李家有家族遺傳的腦溢血病症,李父在工地上拆腳手架的時候,因為一直昂著頭,突發腦溢血,從十九樓上摔落下來,不止命喪當場,而且被腳手架上的鋼筋掛的全身稀巴爛,死相極慘。
    李慕凡接到通知到了殯儀館之後,等待他的不過是一具稀爛的屍體,他的那個對他父愛如山的父親已經命喪黃泉。李慕凡心裡雖然難受,但是他沒有哭,他知道父親不喜歡看到自己哭哭啼啼的樣子,因為父親從小就教育自己要像個男子漢。
    李慕凡用自己的獎學金給父親辦了簡單的喪事,他買不起陵墓,只好將父親的骨灰寄存到靈骨塔。再回到校園,他已經身無分文,無法繼續學業,他的教授準備資助他,但是他太過要強,拒絕了教授的資助,最終選擇休學,繼續在圖書館里工作,利用圖書管理浩瀚的書籍自學。
    而蔣曼妮就是在這個時候遇到李慕凡的。
    她經常去圖書館裡看書,去的多了,就發現管理員是個年輕帥氣的男孩子,那男孩永遠都是捧著一本書坐在角落裡,有時候是微積分,有時候是高等生物學,有時候是全本英文的詩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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